錯慕紅塵
之十三

作者﹕橙色

    非花非霧前時見
    滿眼嬌春
    淺笑微顰
    恨隔垂帘看未真

    殷勤借問家何處
    不在紅塵
    若是朝云
    宜作今宵夢里人



    獨立岸邊,看著湖中一舟遠去,終于消失在茫茫水氣之中。流川
目送仙道的船離開,他不知道仙道為何會來找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次
再相遇時是不是必須刀劍相向。仙道只送他到這里,然后就什么也沒
說的離開。他又要去哪里呢?

   “流川楓。”

    沒有回頭,已知身后來者何人。

   “彩子。是你要見我?”沒有回身,他依舊面對江心而立。
   “三井在哪?”不是興師問罪,只是平平常常的問語。
   “不知。”回答也是干脆立落,沒有半點廢話。
   “想不到流川楓也會動惻隱之心!”
   “哼。”
   “是我請仙道把你帶到這兒來的。”不理他有無反映,彩子繼續
道:“我不是真的想知道三井的下落,只不過想要告訴你一件事──
牧紳一人在福來客棧。”
   “知道了。”連頭也沒有回,流川提劍而去。
   “記住,這是你欠我的。”耳畔邊響起彩子最后的語句。



    人活在世是就是為了彼此賒欠嗎?

    錢債──
    命債──
    恩債──
    仇債──
    血債──
    淚債──
    心債──
    情債──

    一宗宗、一筆筆,錯綜雜繞,無止無休。欠別人的、該自己的,
要債的、追債的、逼債的、欠債的、躲債的、還債的…人之所以拼命
的生存,便是因為每個人身上背負的是不同的債,當所有的債都還清
時,人的生命也就可以無牽無挂的消逝了,抑或是生命已經終結,但
依舊留下還不完的債。

    福來客棧本來客人不多,是個極清靜的所在,但這几日忽然熱鬧
起來,且出出入入的不少人皆是行色匆匆。很少有人知道,就在這間
不起眼的小客棧里,正住著一位可稱名動天下的人物,他就是海南鏢
局的總鏢頭──牧紳一。這樣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兒自當是豪氣肝膽、
沉著老道,而這一次,牧總鏢頭卻似滿懷心事的登上了位于二樓的天
字房。

    離開三天了。

    自從半月前無意間知道了藤真的秘密,他們之間便開始融結起一
條無形的紐帶。那一句“若你今夜想來,我的門會為你而開…”如同
魔咒般縈繞于心頭不能釋懷。

    明知不可為卻依舊是為之。

    明知會有何等結局,卻始終錯了下去。



    直到三天前,鄰省傳來消費,說是發現了阿神的行蹤,于是來不
及告別便親自帶了人趕去,但毫無收獲。馬不停蹄地回來,就是想確
定他還在、他還好。離開的三天里卻只惦記著一件事──他身上的毒
可又發作了嗎?莫不是他又以內力強撐著,還是說…是呀,血芙蓉從
來就不缺少男人的。自從那天起,自己已撤掉了所有看守,讓他可以
自由出入,若是喜歡,他隨時可以找得到“解藥”,抑或是他根本已
經離開。有什么好擔心的呢?這么多年的江湖生涯,從未有一絲牽挂
,怎么如今大敵當前,竟英雄氣短了呢!不由得心中暗自好笑:牧紳
一呀牧紳一──你也不過只如此而已!

    門沒有鎖,輕輕一碰便打了開來。

    本在猶豫是否應該進去,卻聽屋內傳出一個淫穢的笑聲:“怎么
?還想反抗嗎?我看你不如乖乖從了,免得自討苦吃。”
   “你…休想!”

    聽那聲音不覺心中一蕩,雖然衰弱,但那的確是藤真的聲音沒錯
。

    他,還沒走。

   “你怕什么!我不過想跟你玩玩。”
   “別碰我!”

   “嗆  ”一聲,有東西打碎。

   “呸!裝什么清高!看你的樣子大概是哪家跑出來的孌童吧,大
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別不識抬舉!”
   “不──不要!”屋內再次響起藤真無助的綴泣。
   “住手!”門口阿牧只覺一團烈火燒心,想也沒想便破門而入。

    進得門來只見一個男子正扑在床上,身下按著個楚楚可憐的人兒
,那人自是藤真。他的衣服被那人撕開了一半,上身裸著,兩條淡淡
的血痕自頸間一直伸入腰季,更襯得他肌白如雪。秀發已散,凌亂地
披在身前,纖瘦的身子不住的顫抖著,失神的雙眸閃爍著慌亂,見到
闖進來的阿牧,竟禁不住淚珠兒滾滾而落,看得牧只覺心都痛了起來
。

   “牧總鏢頭!?” 看到有人闖入,屋內的男子不由一驚,當看清
來者何人時,他更是不知所措。
   “你是何人?竟然如此大膽!” 阿牧真的有些動怒了,只為眼前
這一幕,從不喜怒于形的阿牧動怒了。

    他的語氣冷得讓人悚然,像是一頭畜勢待發的獅子,威嚴且不可
一視。

   “我…在下是西省分局的鏢師,是來送情報的…聽說,聽說這客
棧里住了個美人,我一時好奇所以…”

    說到這里,那鏢師已說不下去,他明顯的感覺到一股懾人的殺氣
無形中襲了過了,嚇得不由全身一震,連臉色也變了。

   “滾!”許久,牧冷冷拋下一句。那人卻如獲大赦般連滾帶爬地
逃了去。

    其實走鏢生涯寒苦,鏢師們有時拉娼籠妓也是尋常之事,只要不
糟蹋良家子女,一般的阿牧也假作不知,不與干涉。可這一次他想殺
了他──真的想,就因為那個人是藤真﹔但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這樣
做,也因為那個人是藤真。

   “阿牧…”聽他叫自己的名字,忙湊上去扶他,讓他靠在懷里,
雙臂收緊暖著他。
   “你怎樣了?”一掃之前的凶冷,一句關切卻是出奇的溫柔。
   “你回來了…”藤真嬌嬌怯怯地枕著寬厚的肩膀,仿佛剛剛那一
戰已耗盡了他所有的體力。
   “你的毒…”觸著他滾燙的身子,阿牧心中不由一震。“你沒有
找人解?”

    他不敢相信,難道自己離開三天,藤真就竟自任毒性發作而沒有
克制?

   “除了你…我不要別人再碰我身子……”

    聽著藤真的溫言軟語傳入耳季,牧紳一感覺自己的心第一次的亂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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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西斜。

    一人踏入客棧大門,廳內本坐著的十几名鏢師頓時鴉雀無聲,十
几雙眼睛全神戒備的投在這人身上。

   “客官留步。”店主人福田不知何時已出現在樓口。
   “有什么事嗎?”那人回頭,淡淡一個微笑顯得說不出的友好。
   “客人有何貴干?”老板依舊嚴肅。
   “找人。”客人還是挂著微笑。
   “你要找的人在二樓。”福田語畢,閃身讓出一條路。
   “多謝!”那人道謝上樓,與老板擦身而過。

    十余名鏢師的手都已按住各自的兵刃,等待指示般望向店老板。
而福田卻只是發出一聲如同嘆息的聲音,而后搖了搖頭,站在樓口,
眼睛望向二樓的天字號房。

    那里的門,正緊閉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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