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夢了。”仙道這么對母親說。
   “那就去軒台吧。”母親說。

    軒台是一座廢棄已久的佛寺，但據說過去曾經有仙人居于此。
母親只是希望仙道不要在用他那種奇怪荒謬的夢來煩自己了。母親
是個規矩的人。



    仙道真的去了，反正軒台不遠，或許在那廢棄的佛寺里還會有
過去仙人遺留下來的仙氣，可是軒台什么也沒有，除了結滿蜘蛛網
的石像。仙道并不失望因為本來就不報希望，轉身踏上返家的路，
不響卻象踏入了自己奇怪的夢中。聽見了路邊花落的聲音，看見一
個仙人就這么靠在樹干上閉著雙眼，在飄落的花瓣中仙道甚至聽見
了他均勻的呼吸聲。仙道開始有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蹲在仙人
的旁邊了，白皙的皮膚，烏黑的長發，長長的睫毛，花瓣在飄，仙
道只怕花落的聲音驚擾了仙人，伸手拂開花瓣，仙人卻突然睜開了
雙眼，純淨如繁星的眼睛就這么對上了仙道驚艷且驚慌的眼眸。

   “……啊……我只是想幫你把花瓣拂開。”仙道想解釋什么。

    仙人站起來，沒有理會仙道，“白痴”一句清清冷冷的聲音伴
著花瓣的聲音飄了過來，仙人消失了。

    仙道看著自己的手上還留著的那片花瓣，花的聲音好象停止了
。這以后仙道真的在也沒有做過那奇怪的夢了。這一年，仙道彰十
歲。



   “這是我第113次被那個叫彥一的小子纏住了。”越野對仙道說
。
   “真可憐。”仙道回應道。
   “哎，早知道你這么沒心沒肺了，也不知道我是為了誰才被那
小鬼死纏著不放的，相田彌生小姐哪里不好？”
   “都好，但像我這么優秀的男人怎么能就這么吊死在一棵樹上
，那要哭碎多少芳心啊！”
   “算了吧，你還念著你的仙人吧。”越野不屑的道破了仙道的
心事。

    我的仙人啊，仙道雙手交錯在腦后，仰頭看向窗外的天空。是
的，不是還念著是一直就不曾忘記，沒有忘記那花落的聲音，沒有
忘記那烏黑的長發，白皙的皮膚，長長的睫毛，還有那雙閃爍著繁
星光芒的眼眸，雖然越野說自己是鬼迷了心竅，說那花瓣四處可見
，可自己就是忘不了，并且一直深深的相信會再見面，所以每當沒
事時都會象現在這樣獨自來軒台，希望可以在一次踏入自己的夢中
。

    這一次不一樣，是因為越野道出了自己的心聲？所以仙道想著
想著一不小心就從軒台旁邊的小山坡滑了下去。


    仙道爬起來的時候，還沒來的及對那可惡的小山坡生氣便已經
屏住了呼吸，他的仙人又出現了，在他的眼前靜靜的躺著。仙道輕
手輕腳的走了過去，跪坐在一旁，這次不會再錯過了吧。

    仙道沒有出聲，沒有動手干擾仙人的睡眠，他只是靜靜地，靜
靜地看著，等著，直到太陽在山的盡頭消失了，大地亦散去了余熱
，仙人終于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沒有意識到仙道的存在，又或是沒
有在意，與過去一樣站起來就走，不同的是仙道，他沒有猶豫，上
前拉住了仙人的手，有點冰涼，但他抓住了。

    仙人回過身，看著仙道，需要抬起點頭，因為仙道比他高，“
放手”，一樣是清清冷冷的聲音。
   “不放，我等了這么久。”

    仙道想自己是一輩子都不愿放開了，想什么只盼見仙人一面以
解心中困惑都是借口，自己是愛上他了，愛上了這個僅有一面之緣
的，連名字也不曾知道的仙人，若真的有一見鐘情大概也就如此罷
了。

    仙人的眉頭皺起來了，“白痴，放手！”另一只手早已握了拳
頭向仙道揮來，仙道不防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痛的彎下了腰，卻
仍是沒有放手。

    兩人就這么僵持著，兩相無聲，這是彩子出現時看到的情景。

    幸得彩子的出現，這僵局才得以不再繼續。這個明艷的仙女，
沒有仙人的清素淡雅，是個明麗動人處處搶眼的仙子。她邀請仙道
不妨松了手于他們一道回去。從她的口中仙道得知了仙人的名字─
─流川楓，

    一個連名字都清麗的人兒。這兩人卻也算不得仙，母親是個實
實在在的平凡女人，至多算是個半仙罷了。母親因未嫁人便懷了孩
子而被人趕出了村子，因為我與小楓沾染了些許仙氣長相又有些不
凡，小楓的性子更與常人不和，家母怕我兩被同齡的孩子欺負便避
世尋得此處。這里倒好，也清靜，我和小楓在家母過世后便也不愿
涉足世事便于此生活至今，彩子淡然的向仙道講解道。

   “仙道公子可是對我家小楓有意，請問你可知道他為男兒身？
”彩子這么向仙道問道。
   “既你明問，我也不便回避，我確對楓有意。”仙道答道。

    是的，喜歡，即使自己在聽到他是男兒身時不免震驚，但若那
在聽到他的身份時仍不為所動的心情不叫喜歡，那又該稱之為什么
呢。

    彩子奉茶的手有點兒抖，掩飾不住的驚慌，后嘆一口氣：“仙
道公子既那么有意，我也就明說了，小楓那孩子素不喜人驚擾，更
不喜與人交往，既生為仙人的后代，我與小楓自當有與凡人不同之
處，仙道公子一表人才，又何苦來自尋煩惱呢，不如即早放開的好
。”
   “能放手早放手了，彩姑娘大概不知這并非我第一次見楓罷，
早知他為仙人非我凡人可及，卻始終不能放手，今得一見想是上天
的安排，我是不會就此罷手的，還請彩姑娘見諒。”
   “呲”突地，彩子不怒反笑，“那可是你自尋煩惱了，小楓的
事我可是不便再多說了，你若是碰了個大釘子可別回頭找我哭訴的
好。要知道小楓可非好惹的，不過，”彩子的語氣一轉“你若是惹
的小楓傷心難過的話，那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那是自然，多謝彩姑娘的通融。”仙道心中漸開明朗，他自
然知道他的仙人不好惹，那一拳可不輕呢，但又有什么阻礙的了他
呢。



   “楓，出去走走吧。”仙道這么對流川楓說。
   “不去。”流川回答。

    自從仙道知道流川的住所以后几乎天天准時報到，彩子亦無多
加阻攔，反倒熱情招呼。流川楓卻被煩的受不了，天天一睜眼就看
見這個叫仙道彰的家伙一臉白痴的盯著自己，然后說一堆莫名其妙
的話，又拉著自己看自己天天都可以看的到花，草，樹，木，還要
說分外好看，現在又拉著自己要去去市上，煩都煩死了，奈何在那
家伙有備的時候自己的拳頭便几乎失去了效用。

   “去嘛，去嘛，難得彩子答應我帶你出去，不去太浪費了。外
面有很多楓沒有見過的東西和很多很好吃，好玩的哦。”仙道連紅
帶拉的煩著流川。

    流川無奈只得任他拉著上了集市，不記得有多久了，自母親不
允許自己亂跑后自己便再未踏出過這片土地，彩子也不愿自己出去
走走，而自己本身又懶的到處跑，外面的世界，是個什么樣子呢。



    外面的世界失去了大自然的寧靜，四處是小販的吆喝聲和各種
嘈雜聲，各式各樣的小吃及小玩意花了流川的眼，雖然不滿于各種
嘈雜卻對各式的東西很感興趣。不過流川素來不喜多言，即使歡喜
卻也未多語，倒是仙道因有流川相陪即使是常走的街道卻也喜不可
支，而且早已熟知流川性子的他從流川的雙眼中早就明了流川對什
么感興趣，所以忙前忙后的為流川介紹，買東西，快樂的就像是個
孩子，流川也很盡興的玩了一天。

   “仙道有事要出遠門，因為走的急又不想打攪你的睡眠所以沒
來的及和你道別，最近几天他不會過來了，不過他說會帶特產回來
。”彩子這么對流川說。
   “走了更好，清靜。”流川回答。

    可惜世事不如人愿，流川開始覺得自己的周圍居然靜的難過，
花草樹木皆在卻又好象和以前不一樣，“會因沒人吵鬧而煩悶，莫
不是我也中了邪”流川心道，于是流川去問彩子。

    彩子笑道：“怎么會問我呢，是你在煩啊？”
   “都是姐姐不好，讓那家伙進來。”
   “這又怪到我頭上了，我是看你平日里也不知做些什么總是在
睡，找個人來陪陪你也好，怎么當初嫌人家煩今個兒開始想念啦。
”
   “……哼，稀罕么。”
   “小楓，我說你是不是愛上仙道了。”
   “……”
   “我看是了。”
   “彩姐忘了母親的話么？”
   “什么啊，小楓根本就不用擔心，你只要隨著自己的性子就好
了，想這么多根本就不象小楓嘛。好啦好啦，彩姐一定會讓小楓幸
福的。”彩子微笑著摸著這個比自己高出許多的弟弟的頭說。



   “我喜歡你。”流川這么對仙道說。
   “什么。”仙道的思維停頓十秒，沒有反應。

    流川站起來轉身就走，以前天天纏著問自己喜不喜歡，難得開
了口竟然沒反應，果然是個說過就算的大白痴。幸好仙道在流川的
衣角飄過自己前回過了神，站起來抓住，不，是抱住流川，高興的
不能言語。

    流川可不高興，被個白痴不理會自己的話，現在又死死的抱著
自己，在想什么呢。

   “你走開！”流川硬是推開了仙道的擁抱，“不是的，楓，你
聽我說。”仙道也急了，他知道自己剛剛的失神傷了他的楓。
   “走開！”流川甩開了。

    他在生氣，氣自己怎么就對這種白痴說了這么難堪的話，眼看
仙道又要過來抓住自己，流川索性一躍。

    怎么可能，仙道懷疑自己的眼睛，他在飛嗎，他的仙人，他的
楓在飛？自己的手抓不到，夠不著，要去哪里，不要離開他，一切
都是他的錯，但千萬不要……

    糟糕，流川飛停在一棵大樹的頂梢上。居然就這么飛起來了，
這種異于常人的能力從小就被母親禁止在外人面前展現，剛剛一時
情急，竟然……還被仙道看見了。

   “楓。” 流川的思緒被站在樹下仰頭看著他的仙道拉回。

    看到他的楓只是停留在樹梢上仙道的心緒平穩了些，不能讓他
的楓離開，這是仙道唯一的念頭。

   “下來好嗎，我是太高興了才沒有對你的話及時回應的，楓，
回到我身邊好嗎。”仙道張開雙臂等著流川的回答。

    相信嗎，看著仙道的眼睛，流川看到了不安，擔心，焦慮，卻
沒有看到猶如看見怪物般的神情，該相信嗎，“回來吧”仙道的聲
音在耳邊回蕩。

    相信吧，是的，相信，因為他是仙道所以他──流川楓，相信
。

    從樹上緩緩飄落的流川楓被仙道緊緊的抱在懷里，“對不起，
楓，我愛你，”
   “不怕嗎？”
   “怕什么？”
   “我在飛。”
   “怕，怕死了，怕我的楓回就這樣離開我飛回天上去了。” 真
心話。
   “白痴。”淡淡的笑。
   “我現在很幸福呢。”仙道這么對越野說。



   “你真的跟你的仙人在一起了啊，你倒真要負了彌生小姐的一
片痴心。“越野看著仙道。
   “話可不是這么說啊，我可從沒給過她希望。“仙道不想理會
越野。

    自從流川對他說“喜歡”以后，仙道覺得自己更是離不開流川
了，天天膩在一起仍嫌不夠，煩著，粘著，膩著，即使是再普通的
一句對話，一個動作，仙道都覺得甜蜜。他的楓縱然會冷著臉說他
羅嗦，但亦非不解風情，他的楓會靠在他的肩頭睡覺，他的楓會靜
靜的陪著自己釣魚，會閃爍著雙眼聽他說著各種有趣的見聞，偶爾
會發表一些評論，盡管那只是“白痴”兩個字的簡短評價，這些都
會讓仙道覺得可愛無比，一切一切都夠的上仙道這樣回味咀嚼上一
整天。



   “聽說你拒絕了彌生小姐的好意。”母親這么對仙道說。
   “是的。”仙道回答。
   “為什么，可是另有意中人？”母親不明。
   “是的。”
   “是哪家小姐每怎不讓母親知道，也好上門拜訪。”
   “不是哪家小姐。”他的楓可是男兒身啊，要是知道被人稱為
小姐，仙道已經開始想到流川嗔怒的樣子了。
   “不是！該不會是哪個農家奴舍的姑娘吧！” 母親有點惱怒了
。
   “不，我不允許母親對他不敬，他是個仙人。”
   “仙……仙人！”母親的語氣不穩，手開始抖，“彰兒，我不
要你去娶什么仙人，你高攀不起的，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乖乖
的和彌生小姐不好嗎？”

    母親是個規矩的人，她只接受門當戶對，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
和仙人在一起的想法。

   “不，即使是母親也是不能拆散我和楓的！”
   “大膽，彰兒我看你愛上的不是仙，你是被鬼迷了。來人，把
公子帶下去冷靜一下！”

    母親又氣又怕，怎么會惹上這些事呢，自己一直規規矩矩的。



   “楓，我很想你。”仙道這么對著窗外說。

    因為母親不能接受這種戀情而把自己關在了房里，除了照顧自
己的侍女和看守房門的門衛，仙道見不到任何人，連越野也被隔離
在外。



   “那個白痴！”流川這么對著大樹說。

    已經有好几天了，流川沒有看見仙道，沒有任何消息，像斷了
線的風箏，流川開始想念，擔心，為什么不再來了呢，仙道。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彩子這么對自己說。

    她聽說了，仙道被母親關起來了，并且母親私自安排了他與彌
生小姐的婚事。于是她去了。



   “走開！” 仙道拂開送近來的飯菜，自己被關起來已經多天了
，對楓的思念與日劇增，沒有辦法離開只能用這種方法來反抗母親
。

   “不吃飯怎么有力氣逃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點嬉笑傳來
，仙道看向聲音的主人，這個將飯菜送進來的女子是彩子。

   “彩子！”仙道像見了救星般的拉著彩子，“楓呢？近日可好
？”
   “他自然是好的，不好的是你。你可知道明日便是你的大喜只
日了。”彩子問道。
   “我當然知道” 仙道的表情暗淡了下來“彩子，想想辦法，除
了楓我誰也不要。”仙道急了。
   “帶你走可以，可是你愿意一生都待楓如今嗎，和他一起離開
，舍棄你的顯赫家世嗎？”
   “自然。”仙道沒有多語，但雙眼卻透著堅定。
   “我知道我當初沒有看錯人。” 彩子微笑著，拉著仙道就往外
走。

    門衛見一侍女帶公子走出正欲出手阻攔，只見彩子手輕輕一拂
，門衛便如被重擊般倒地。如此一般，仙道往外走雖引起大騷動卻
沒有多大的阻礙。就在快踏出門檻時彩子一個踉蹌，仙道回頭一看
，見弓箭手正拉弓指向彩子，而彩子腿上已中一箭。旁人見了忙趕
前想將人攔下，但彩子仍是拂手將來人掃開。眼見弓箭手又搭一箭
，仙道趕忙擋在彩子身前，但箭沒有射出弓箭手卻先倒下了，仙道
看見站在弓箭手身后的越野沖他微笑。

    這樣在越野和彩子的幫忙下，仙道離開了自己的家。



   “明天你們家的人大概會找到這來，明天一早你就和楓離開吧
。”
   “我明白了，放心我不會負楓的，更不會讓他吃苦的。”
   “明天就要離開了。”彩子這么對流川楓說。
   “恩。”流川點頭。
   “記得母親離開時說的話嗎？”
   “不要對人產生愛情。”
   “是的，不過楓不用擔心，記得我說過的話么。”
   “恩？”
   “我說過彩姐一定會讓小楓幸福的啊。”彩子抱住流川楓道：
“母親后來告訴我，因為我們既非凡人又非純仙人，所以我們的情
愛可能會給對方帶來身體上的危害。‘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我
問母親，母親說我倆都為半仙，若一人愿化去實體伴于另一人身邊
，那人便無害于自己的情人了。所以我想，小楓一定要幸福，我一
定會讓小楓幸福的。”

    流川只感到被溫暖的光包圍著，還有滾燙的液體滴在自己的肩
頭。

   “彩姐！”流川叫道，不同于往常，沒有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回
應他，他只見到手中一個光鮮欲滴玲瓏的玉墜。

   “我們上路吧。”仙道微笑著伸出手這樣對流川說。
   “恩。”流川伸出手讓仙道握著。

    他們走的時候仙道沒有看見彩子，只是知道流川脖子上多了一
顆美麗的玉墜。

   “楓，以后我們就是‘夫妻’了哦，你不給我一點嫁妝嗎？”
仙道在笑。
   “恩？” 流川還沒有反應，仙道已經把自己的唇附在了他的唇
上。想推開仙道的流川漸漸沉醉在了仙道這個甜蜜的吻中。

    我一定會幸福的，彩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