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伸手想探一下仙道的體溫。指尖尚未觸到仙道之際，毛
毯忽然被踢起來，往自己身上蓋。

    眼前傾時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耳伴卻清楚地聽到仙道
的叫喊：「別煩我！給我出去！」

    接著，有人跑了進來，問了句：「小鬼，什麼事？」

    房間便靜了下來。

    裡面的三個人，誰都沒有作聲。

		  ＊    ＊    ＊    ＊

    那句「別煩我！給我出去！」簡直就是當頭棒喝。

    ∼　差點忘了！
    ∼　是我把他耍得團團轉！
    ∼　現在還有面過來探病．．．

    流川沒有用手去揭那蓋在頭上的毛毯。心道：幸好有它！現
在這幅表情，沒人見到就好了。

    見到男子跑進來，仙道便有股不祥的預感。人家總說，預感
，就是愈壞愈靈。現在好像就要應驗。

    仙道不敢揭開毛毯，只是呆呆的望著在毛毯覆蓋下的身體。
從體型而論，大概已經猜想到是誰了！

   「我是男的！」這句話就在腦際徘徊，而且愈來愈響。

    ∼　我到底怎樣了？我們又可以怎樣了？
    ∼　應該怎麼做？
    ∼　有誰教教我？


    沉寂的時刻過了不到一分鐘，旁邊的男子有點忍耐不住。

   「真麻煩！」

    說罷一手揭開蓋在流川頭上的毛毯。
 
    流川就坐在地上。

    這次不再是流川林的模樣！沒有長長的假髮、沒有髮帶、沒
有百褶學裙．．．換上了清爽的短髮、額前略長的瀏海、鬆身的
襯衫、淺藍色的牛仔褲．．．．

    仙道看呆了。

    ∼　這就是流川原來的樣子？
    ∼　比我還要帥嗎？


    就在仙道沉溺於前面景象之際，男子咬著牙籤，向仙道揚了
揚下顎。

   「你呀，橫看豎看，也沒個病人的模樣。」
    受不了男子的調侃，仙道當著流川面前反駁起來；「不知是
誰害的！不是你，我要在這裡發霉嗎？」
   「小鬼，要和我算帳嗎？我就是要讓你清醒點才推你下水。
」
   「清醒？」仙道的斥喝聲大得連自己也驚訝：「我給你愈搞
愈糊塗了！」
    男子找起毛毯，往仙道身上摔去；另一隻手則找起坐在地上
的流川，「糊塗的話就給我好好的睡！」望身向流川打個眼色；
「我們走吧！」
   「喂．．．」仙道想阻止，卻被毛毯絆了一下，整個人跌在
地上。
   「可惡！」一拳打在地上發洩。



    男子並沒有刻意去拉流川。打從離開房間那刻起，男子就鬆
開了手。要走也好，要留也好，完全隨自己喜歡。

    但流川就是不自覺地跟著男子走．．．．一直走到廚房來。

    男子一邊搞拌著窩子裡的食物，一邊跟流川說話。

   「小子，要探望那小鬼麼？」

    在男子眼中，仙道是「小鬼」，流川就是「小子」。

   「嗯！」
   「很掃興吧！這就叫好心沒好報！好端端的去探病，卻給人
家一把推在地下。道歉也沒一句，還當著自己面罵人，好像當自
己透明一樣。那脫線的小鬼！」

    流川沒有作聲，只是垂下視線，看著腳尖前面的一丁寸地方
。

   「很惱吧？」
   「沒有！」
   「我在說，你生自己的氣！」
   「嗯？」流川愕然地望著男子，「那小鬼，昨天就坐在海岸
上吹風。一陣清風飄然，卷起幃帳的輕紗，燭火怕冷似地打了個
顫，薄霧掛著幅哭喪臉，看了就生氣！你知道是為什麼？」
    流川別過面去，用近乎聽不見的聲音道：「不知道！」
   「他也在生自己的氣！」
   「是嗎？」
   「我看不過眼，一氣之下，把他掉進海裡！」
   「什麼？」流川瞪著烏溜溜的眼睛，一幅難以置信的表情。
   「說一就一，說二就二！自己想要什麼怎會不知道嗎？扭扭
妮妮的人，最討厭！只是小懲大戒！」男子轉頭望著流川，迫視
著他的臉孔：「小子，你也一樣！想說什麼就說出來！拖拖拉拉
的算什麼男子漢！要人家猜猜度度的，去當女生好了！」
   「誰要當女生？」流川終於按捺不住，跟頂撞起男子來。

    男子的嘴角牽動了一下，令人聯想到微笑背後的意思。

   「來這裡不是單純看看他吧？」

    男子拿起湯匙，將窩裡的稀飯盛進碗裡，然後遞到流川面前
。

   「拿進去！」

    望著手中的稀飯，流川有種被人看透的感覺。

   「唉！」男子嘆了口氣，靠在雪櫃旁邊，點了根香煙。

    盡管生活空間就只有家裡和學校、在街上也沒留意陌生人；
但流川知道，這是個極好看的男人。輕輕一站，便散發出隨心所
欲、自由率真的氣息。麻布襯衫、牛仔褲，配上他那修長的身驅
，想不出的合襯。面對這個「什麼」都知道的男人，開始有點不
知所措！最有好的回應．．．．就是閉嘴！

   「真頭痛！」男子揉了揉太陽穴，「什麼也不說的習慣就是
從小養成！」

    男子又用玻璃杯盛了一杯清水，示意流川將稀飯和水放在托
盤上。

   「小鬼還未學會猜人心思時，你就先要學習實話實說。」
   「嗯！」又是含糊的回應。
    男子有點光火，用湯匙敲了敲流川的頭；「嗯嗯嗯的！舌頭
打結麼？要回應人家就得好好的說句話，真受不了！」
    流川巧妙地閃開男子的攻擊，順勢瞪了他一眼；拋下一句，
「你管得著麼？」便溜到仙道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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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沮喪地躺在床上。被剛才的驚嚇所迫出來的涼意全消了
。體溫好像又回升了不少。想到病倒了，也沒人照顧，孤伶伶留
在房中！還要耗盡心力，跟那不知從那裡冒出來的男子吵嘴。再
加上剛才一幕，記掛著流川的心思．．．

    ∼　好煩！好累！

    輕撫那發燙的額角；

    ∼　罷了！誰管它？
    ∼　冷天氣下，額頭頂著個暖爐倒好！

    賭氣之下，將頭埋在枕頭之下，再外加毛毯，憋斃算了。

   「ｏ卡ｏ察！」門柄被旋開。

    還未睡著的仙道自然知道有人進來。

    ∼　臭混蛋，又想整我！

    吸收了上一回的教訓，決定死也不起來。

    背後被推了幾下，仙道立即抓緊了毛毯，死也不出來。

   「喂！起來吃飯！∼」
   「咦！」聽到那叫喚聲，仙道立時彈了起來，「流川？！」

    ∼　怎會是他的？
    ∼　不是被那混蛋拉走了嗎？
    ∼　為什麼還在呢？

    流川被他突然的舉動嚇著，差點連手中的托盤都掉下來。

   「別突然大叫起來！」
   「對．．．對不起！」

    凝視著流川，就像要搞清楚眼前的不是幻覺。

    流川則待在床緣，望著仙道那張驚訝的臉龐。

    面對著男孩子身份的流川，仙道有點不知所措。

    ∼　除了衣著、髮飾，眼前這個人跟自己所認識的流川楓有
什麼分別？
    ∼　裝扮沒能改變他的性格吧？

    互相對視著，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空氣之中凝聚了一份尷尬。

   「吃飯吧！」
   「哦！」

    接過稀飯，連忙送入口進。
    大概吃著稀飯就可以緩和尷尬的氣氛。

   「嘩！」稀飯剛入口，仙道便怪叫起來。
   「怎樣？很難吃麼？」
   「好燙！」舌頭燙得差點連眼淚也掉下來。
   「蠢才，沒見到稀飯在冒煙嗎？」

    仙道按著嘴巴，痛得說不出來。

    流川接過飯碗，輕輕吹著稀飯，為食物降溫。

   「我自己來好了！」
   「躺著！」

    活了十多年，流川從未試過照顧別人。還是第一次當保母！
就知道病人要躺著。然後照著母親照顧自己的方式做一次。

   「來！」用湯匙盛了一口稀飯送到仙道的口裡。

    湯匙送到口中的一剎，仙道意外得說不出話來，面頰一陣發
燙。

   「很難過嗎？」
   「不，還可以！」

    默默吃著流川送過來的稀飯，幸福的感覺包圍著全身。

   「仙道！」
   「嗯？」
   「會把我看成變態嗎？」
   「為了扮女裝的事？」

    流川緩緩地點了點頭。

   「不會。」然後給了流川一個安心的微笑。
   「為什麼？」
   「有苦衷吧？」
   「唉！」流川長長地嘆了口氣。
   「除了外觀，你的個性活脫脫就是男孩子！」
   「那當然！」
   「可以把理由告訴我嗎？」

    流川將飯碗放在一旁，雙手合什的放在腿上。

   「那是個很混帳的理由！」

    不善詞令的流川，只剔重點說明，細節一概省去。

    起初，仙道還聽得一頭霧水；其後，慢慢習慣了他的說話方
式，在重點處細問一二，就理出個所以來。

    仙道差點笑反了肚子，「流川家的女人真強勢。」
   「就是她倆，累我見到女生就怕了！」
   「你管不住小林！」
   「我知道！」
   「由她吧！她是精靈的女孩，不會闖禍！」
   「倒是我自己不知怎樣辦！」
   「你就是你，做回自己就好了。」
   「我．．．打算回去！」
   「什麼？」剛才的笑意一掃而空。
   「我想回家去！」
   「要退學嗎？」
   「也許是！」

    仙道緊抓身上的毯子，似乎這樣可以令心情平復一點。
 
   「沒有其他方法？」
   「我已經．．．不想再裝女生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