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永遠，所以有期待。
    因為沒有完美，所以有遺憾。
    黃昏被海風吹得搖曳不定，余暉也顯得支離破碎，如同
我的愛。
    昏黃的地平線，便是盡頭嗎？清晰得讓人心痛，又模糊
得叫人著迷。


    先表白的人是他。

   “喂，……我喜歡你。” 和他每次罵“白痴”時無異，
沒有語氣不帶感情。

    清冷的聲音本就足以讓我迷失，何況是致命的愛情降臨
，直覺得酷暑下的籃球場也變得浪漫，籃球的塑膠味也變得
沁脾，渾身臭汗也變得愜意。

    一步步靠近他，直到無法再前進半步，以平身最溫柔的
聲音：“記著，你愛的人不叫‘喂’，叫‘彰’，你的彰。
” 然后，輕輕的一個吻落在他的唇上。

    唇一觸及彼此，便分開了，短暫得像是不曾發生過，但
那美好的感覺便似毒癮，一旦染上便是一生纏繞。

    艷麗的霞光旋舞在天際，即使明白那也許是回光返照了
，也分外感動。



    之后的日子并沒改變多少。

    只是他拖我去一對一更理直氣壯了，而我拐他去海邊也
更名正言順了。心中總有一種沖動，要將兩人在一起的時間
無限拉長。 

    而當我無聊時可以有他的點點滴滴可想，發呆時有他與
我的未來可編織。于是，他不在的時間也變得值得珍惜，不
時涌現自己從未有過的心緒。 

    生活變得充實，快樂變得簡單，幸福變得觸手可及。



    風過，浪起。霞光淡了，不知是被風吹散了伙伴，還是
被海浪洗去了顏色。

    只余下那一抹，搽在海天交際，淡淡的紅暈，那是他最
美的表情。


   “情到濃時情轉薄。” 但即使“情轉薄”了，他也是我
的最愛，美女在抱的我如是想。這不是謊言，不是虛偽，也
不是愧疚，而是心里最直接最自然的想法。

   “仙道，你怎么又發呆了？！” 懷中美女抱怨道。

    她好像叫洋子吧，我撓撓頭，做足一副抱歉的樣子。

    為什么他是我的最愛，卻不是我的唯一呢？

    明明有了他，但身邊女友仍如走馬燈似地換著。也許是
我想証明自己是個正常的男人，只是碰巧喜歡的人也是個“
他”﹔也許是一直寵著他遷就著他，忘了以前自己被寵著的
感覺，于是想找回﹔也許是容易厭倦，不愿被束縛的心理在
作怪﹔也許只是不珍惜已得的，不甘于生活的平淡

   “仙道，仙道……仙道彰！”
   “啊？”
   “你呀！……我想去看海，你陪我去，好不好？”
   “啊？……哦。”

    她挽著我的手臂，走在沙灘上，那時快近黃昏了。

    她忽然停住，抬頭直視著我，我有一瞬的心虛。

    她說：“我很幸福，謝謝你，仙道。”然后，踮起腳尖
，我下意識地彎腰，促成了一吻，輕輕地拂過唇。

    此時，她的香水味混雜著海風中的腥味，我突然有種想
嘔吐的感覺。

    她說她很幸福，那是我給的嗎？想問她時，她已跑出了
很遠，正沖我揮手道別，呵呵，莫名其妙的女人。

    轉身面向海時，黃昏已將盡了。 

    是黃昏易逝呢，還是盲目的愛情讓人錯過了最美麗的風
景？

    此時的天空已沒有了那片突兀的紅，卻披蓋著一層薄紅
紗。

    那抹霞光便如入水的血滴，慢慢散開，最后沒了形狀，
卻暈紅了整杯水。所以可以說它已經消失了，也可以說它無
處不在。



   “黃昏好看嗎？”他難得主動開口，臉色平靜，卻還是
被我看出極力掩飾的痕跡。

    苦笑，他這又何苦呢，該苦苦掩飾的人好像是我吧。

    我無從解釋。這就好像小偷行竊，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但監視器卻全程直錄，狡辯不得。

   “默認？”更難得的，他一個人唱獨角戲。

    我好像看到了黃昏褪盡后的天空，陰冷，以及即將被黑
暗籠罩的恐懼。

   “哼。”他頭也不回地出了門，甚至沒有像以前小吵小
鬧時，孩子氣地把門關得轟響。

    我想追，但不知道追到了我能對他說什么，之前他已經
給過我機會了。



    白天黑夜日日更替，本是再平常不過的，并且以人類的
麻木已很難去感受它們了。然而經歷過黃昏美景，再至黑夜
的人，往往就能涌起一股類似悲涼的情感。看過最美風景的
雙眼怎甘于忍受無限黑暗里的一無所有呢？

    黑幕徐降，海水也變得囂張，呼嘯著攻城奪地，淹沒了
白天依偎在身邊的一切，冷血無情得竟如他一般。



    我打量著咖啡館的一切，卻刻意忽略對面的“禍水”，
因為潛意識里總認定是她破壞了我唾手可及的幸福。

    洋子開口了：“我很幸福，仙道。”

    怎么還是這句，你幸福了，我呢？我已經一個月沒見到
他了。我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等著她，她如果還是只有這句
台詞，我也顧不得什么風度了，今天就把話挑明。

   “我懷孕了。”

    我呆住了。

    洋子笑了，是笑開了花，是笑得特得意的那種：“不過
，不是你的。”說完，嘴角還是挂著笑。

    我感覺到自己徹頭徹尾地被耍了，差點被激怒。

    極力冷靜下來后：“為什么？”
   “哈哈，為什么要整你啊，因為你的生活太平淡了呀！
還有，我不叫洋子，我是琴子，記混女孩子的名字可是大忌
呦！”她說完，拿起打包帶走的蛋糕等點心，笑著揚長而去
。

    哼哼，居然又被她擺了一道。

    今天好像是周末，那么……一定在那個籃球場。

    飛奔過去，卻意外扑空。

    籃球場里，兩個人在一對一，攻方稍顯稚嫩，卻斗勁十
足，像極了某人。久攻不下，他顯然急躁起來，勉強出手，
球無意外地撞到籃板飛出。

   “喂，撿一下球，謝謝。”話不是對著我說的。

    我不經意地朝著球的軌跡看去，只看撿球的那只白皙的
手，我便認出他了。

    我向他走去，他背包里鼓鼓的，一定塞著籃球，看來是
來晚了，被搶了場地。可是他從沒那么晚來的，我一相情愿
地想著可能是因為沒有我陪著一對一，籃球也失色不少了。
想著，已到他面前了：“球打不成了，去海邊吧？”

    他看了我几秒鐘，才點頭。我如釋重負，他肯給我機會
總還是有辦法的。



    來到海邊，我才意識到，即便知道了琴子是在耍我，我
還是解釋不了自己的“出軌”，于是我還是沉默，理著紊亂
的思緒。

    又是他先開口：“喂，我明天去美國。”

    我又變回了“喂”，不知為什么，到了這時我還在計較
這些有的沒的。

    我什么也沒說，抱住了他，用唇尋找他的，然后深入，
我期盼這樣他就能深入地看到我的真心真愛。

    他沒有掙扎，配合地深化延長這個吻，直到我以為天荒
地老時，他推開了我，粗重地呼吸著的我們，心卻更遠了。

   “重新來過吧，你一直都是唯一的那個。”他臉上的紅
暈，讓我懷念黃昏，懷念一切美好。
   “不必了。”你的愛情比黃昏還短暫，沒有人傻到會去
留住黃昏，因為，“黃昏每天都有。”

    我頹然地坐倒在堤上，他沒再看我，就這樣走出我的世
界。

    我們之間沒有誤會，沒有如果﹔所以無須解釋，也無須
重來。

    結合，分手，都是劇本中安排好的事，我們沒有回天之
力，也沒有回天的勇氣。

    因為愛而結合。

    因為不想愛了而分手。

    他可以為愛而做出犧牲，但絕不是我付出的這份所謂完
整的愛，所以不想愛了﹔我也無法擺脫不甘平淡的性格的束
縛，他的愛如果太容易得到，我便不能好好珍惜，于是只能
選擇放手。



    今天是陰天，所以沒有黃昏美景。

    于是，想到他那句“黃昏每天都有”，但愿他下一個“
黃昏”會是美的。我會真心地祝福他，但會更虔誠地詛咒那
個他（她/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