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冷梅石
(10)傷別離(上)

作者﹕薇笑

    血本就濃于水,就是這么几個眼神的交匯,讓這生死
相離十載的姐弟,靈犀般地識出了對方。

    本身不習慣感情外露的流川,此刻的睫毛上也沾上了
水珠,更不用說是那彩子。

    姐弟相逢自有多少話兒要訴,宮城也不便打擾,出了
房門,站在那過道上看起了月色。打從小時第一眼遇上彩
子,就禁不住地喜歡上了。只是,彩子終日忘不了復仇。
現下,又找著了弟弟,這弟弟竟然還是流川楓,復仇大計
中自又是加了一位得力助手,她定是不肯罷手了。只是這
樣下去,合適嗎?…………

    彩子要面對的不是一個普通的人,而是一個皇族、一
個國家,她能應付嗎?…………

    正想得出神,耳聽有人踩著樓梯向這邊廂房走來,宮
城就把眼光瞟向了樓梯口處。來人一身藍袍,俊挺不凡。
雖是臉上帶了個銀面具,讓人覺得有些怪異,但那面具后
一雙眼睛,讓人覺得心安。

    那藍袍人見了宮城,似乎一愣,但馬上又恢復過來。
側身讓過宮城,推了流川的房門進去。

    "你等一等!"宮城喊出了聲。

    等宮城喊出聲,藍袍人已經推開了門,聽得里面一聲
"師父!"那藍袍人便走了進去。

    末了,又回出腦袋向著宮城,道:"你也進來吧!"

    宮城進了房,見彩子雙眼通紅,似是哭過。見了這樣
的彩子,宮城免不了又是一番心痛!

    而流川站在那藍袍人的身邊,正扯了那人的衣袖大聲
地擤鼻子。那人竟然也不加阻攔,一件好好的袍子,竟然
給流川弄得亂七八糟。

    彩子見了些景,也不由得心中起疑,問:"楓!這位
是誰?"
    聽了問話,流川抬起了頭,道:"是我師父!"
    "師父?!"宮城和彩子都合不上嘴。几時見過師父寵
徒兒,寵成這等模樣?沒有了手帕擤鼻涕,竟然可以用師
父的衣袖?!

    看著彩子和宮城一副難以想信的模樣,流川又道:"
不打緊的,師父這樣的衣服多著呢!"
    仙道皺了皺鼻子微笑,道:"你就管這么胡說八道!
!"

    流川又扯來另一個衣袖擤了起來。

    仙道無奈地搖搖頭。

    這兩人就只說了這么几句話的,說的雖然平淡無奇,
但宮城和彩子都聽得出來,他二人之間似乎情深意切,又
有著極深的淵源。

    彩子干咳了兩聲阻了那二人,道:"楓的師父,自是
我的前輩,不知應該如何稱呼?"
    仙道回頭,微笑著道:"我也大不了你們多少,以后
別前輩、后輩的。就叫我……叫我面具吧!"說完,又用
手指了指臉上的那張銀面具。
    "面具??!!"宮彩二人又張大了嘴巴。



    當晚,流川坐在桌邊拿來一塊帕子拭起了軟劍。明天
,便是與牧約定的日子。若是贏了,便能讓牧放了藤真,
這自是一件好事﹔若是輸了,也無妨,改日再約個時間與
牧再戰,定要那牧放了藤真為止。

    正想著,忽聽有人叩門。心中想著是仙道,便急急起
了身打開了房門。

    門外之人確是仙道,流川拉了仙道一把,道:"快進
來!"

    仙道依了流川進了屋,回頭看流川,見那搖曳的燭光
映在流川臉上,真正是如美玉生暈一般,不覺得看得痴了
!

    流川拿了手在仙道面前揮了揮,道:"彰!!"
    回過了神,仙道忙道:"以后在彩子面前,可不要似
這般叫我!"

    流川點點頭。

    仙道微微一笑,走近流川,一下一下地撫著他的黑發
,道:"明天是你和牧約定相戰的日子,我本該與你同去
。可是,家里來了信急著催我回去一趟…………"
    "…………?"

    雖然沒有見到徒兒的表情,想象一下現在的流川一定
是皺了眉。

    "我已經好些年沒有回家了!"

    一陣沉靜之后,流川拂掉了仙道的手,問:"非要明
天走嗎?"

    看著流川戀戀不舍的表情,仙道腦海中卻出現十年前
那被自己一箭射下的孩子的小臉,胸中登時涌起了一股要
保護他、照顧他的心情,便似對待十年前那個雅弱無助的
小孩一般。于是心又軟了,道:"那好吧,再陪你一日。
等過了明日,我再走。"

    流川側過了臉,皺了皺眉頭,表示心中不悅。

    仙道強笑,道:"今日你遇上了彩子。日后彩子定會
好好照顧著你,并會助你完成那復仇大業。這讓我想起'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句話,心下不免郁郁,你們的筵
席才剛剛開始,我…………卻不得不走了!"說到這里,
語音中帶了些哽咽。
    "你走了,可以再回來!你說過會一直照顧我的。"
    "是啊,走了可以再回來!會回來的!"口上雖是這般
說著,心里卻已定下主意,這番離了流川以后就與他永不
相認。

    只是一念起,從今往后便要與流川過著即使相見卻也
不能相認的日子,周身便似掉進了冰窖一般感受到一股寒
意。

    流川伸出手,在仙道的額頭上抹了几下,道:"你是
不是有什么事情不能對我說?"

    仙道渾身一怔,抓了流川停留在自己額頭上的手,凝
視著流川。

    突然發出了一陣輕笑,道:"楓!如果哪天你發現我
是你的一個大仇人,你會如何待我?"
    流川抽回自己的手,取過桌上的軟劍,捏了個劍訣,
道:"你想呢?"
    仙道點了點頭道:"只是和你開了個玩笑。"說罷,又
艱難地扯出了一抹笑。

    以前曾經和宮城交過手,今日在過道上經過,遇上宮
城。雖戴了面具,那宮城似乎也有些懷疑了自己。只因著
自己是流川的師父,他也不好確定,也不便明言。宮城是
個精明之人,那彩子比起宮城有過之而無不及。與他們同
行,被識穿是遲早的事情。

    到最后受傷害的畢竟還是流川。憐他教他的師父竟然
與他有著血海深仇,這不是太諷刺了嗎?

    與其這樣,不如現下走了了事。自己回了陵南去做那
二皇子,等著哪天外出尋樂時被流川一劍刺殺。這既省了
流川入宮行刺的危險,也可以消除他心頭的恨意…………
不是一舉兩得嗎?

    只是流川會明白那死在他劍下的庸碌無為的陵南二皇
子,便是他的師父嗎?便是他所期等照顧自己一輩子的人
嗎?

    仙道就這么痴痴地怔住了。

    過了片刻,流川道:"我還要早起赴約,先睡去了!
明日早些叫我一聲。"

    仙道回了神"嗯"了一聲。

    流川徑自上了床合上眼。

    仙道又站在桌邊看著那蠟燭跳動的火焰,不覺想起"
蠟炬成灰淚始干"。明日便是與流川分別的日期了,朝夕
相處了十年呵!!

    閉上眼睛,一滴淚落在那火焰上,發出"嗤"的一聲…
……………



    沒等仙道來叫,流川便早早地醒來了。每一次的赴約
都讓他覺得興奮不已,更何況這一次的約還是為了救兩個
人。

    用過了早膳,流川便回了房間去催仙道。平素都是仙
道來催著他,今日里是反了一反。

    推開了門,仙道也已經起來正取了劍,見流川進來笑
了笑,道:"正想去叫你呢!怎么今日能自己醒來了?"
    流川皺皺眉,道:"以前我也能自己醒來!"
    "對!"仙道又是一笑,道"那是得等你睡足了!現在
可以出發了嗎?"

    流川點了一下頭。

    "你姐姐呢?"只有流川一人,沒有見到彩子他們。
    "沒叫她!"過了今天他便要走了,自己還有些話要向
他說。




    風陵渡口便是當初約定的地點。

    時值初春,江上起了離離煙霧,一團一團的霧靄隨了
風飄來蕩去。流川選了在一棵樹靠著,閉起了眼睛,靜靜
地等著牧的到來。仙道則怕流川這樣會睡過去感冒,又與
流川扯起了閑話題。流川便有一下沒一下地應著…………

   “楓!來人了!”

    流川倏地睜開雙眼,霧靄蒼茫中來了三人。兩人身形
偏高,一人略為嬌小,來人正是牧、花形還有藤真。

    流川的手按上了腰隙間的軟劍…………


∼待續∼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