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鐘停了! 流川一回到房間便發現這一情況。 如果不是電池沒電,就只有一種情況! 流川來到鐘前,翻過了鐘。 電池果然不見了。 自己有意沒拿走電池,卻是這樣的下場! ……可惡! 三點二十四分。 鐘停在了這樣的時間。這時他正在和仙道一對一。 在上午,他剛說出自己不能帶手表的情況。──那樣的事實會讓人懷 疑作為禮物的手表吧? 那手手表里藏了什么秘密?如果這樣想下去,會像自己一樣注意到這 恰好在自己房間的手表型的鐘吧。 可是…… “楓?”門外傳來的仙道的聲音。 流川下意識的后退兩步,離開了牆上的鐘。 望向門口,只見仙道推開了門。 “我在書房發現了相冊。楓我可不可以看?……楓,你也來看吧!” 不是討厭,而是害怕看那種東西。流川拒絕了,“你自己看吧。” 仙道凝視著流川,溫和地笑著說:“楓,來看吧。” 仙道的眼神是復雜的。有理解,有憐惜,有鼓勵。 在這樣的眼神下,流川根本沒有辦法拒絕。 有他在身邊,也就用不著害怕了吧? 流川同仙道來到了書房。 在書架上果然立著好几本相冊。 打開后才發現,其中居然大多都是自己的! 有五歲前的自己,六歲的自己,七歲的自己…… 都不記得了。看來是櫻伯為自己拍的照,并且寄來了美國。 ……這些照片被精心收藏了。 流川輕撫著相冊,指間是溫存的感覺……父母有看這些相片嗎? 流川有些恍惚。 仙道驚喜的聲音打斷了流川的思緒── “楓小時候真的好可愛呀!” “原來楓這么喜歡吃蘋果!” “……咦?原來楓小學時當過圖書管理員!看不出喔!哎呀,被書砸 了!很痛吧?” 圖書室! 流川忍不住望了眼仙道。看見仙道全神貫注的樣子,他移開了目光。 提到圖書……流川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碰過書了。 母親是個很愛書的人。在他二、三歲的時候,母親就在別墅旁一手創 辦了流川家的私人圖書館。 剛離開美國的時候,腦海中有著母親在圖書館忙碌的身影。不覺就去 當了學校的圖書管理員。 可是,后來就不再碰書了……就是從那時起,開始想不起母親了吧? ……或者,是忘記了母親的身影,所以才不再想當圖書管理員了。 ……母親原來知道自己當過圖書管理員的事…… “楓睡覺的樣子好可愛啊!難怪有那么多都是楓睡覺的照片!真是百 看不厭!” 仙道感嘆的聲音不絕于耳的傳來。可是,流川一點也不覺得吵。 是這個聲音讓他沒有去想太多的東西。 就在這時,女佣來到了書房的門口:“流川少爺,牧先生來了。” “請他到客廳。” 牧來的目的也就是那些令人生厭的公事,可又不能隨便打發。流川只 得來到客廳。 他看到的牧依舊是不動聲色的沉穩。 牧微笑道:“小楓,生日快樂!”說著從口袋中掏出禮物遞給了流川 。 “謝謝。” 題外話之后,牧開始正事。 “是關于流川集團的事。由于如今資金周轉不靈,執行副總裁來找過 我,希望我出面來咨詢一下小楓的意見。因為流川夫婦的遺產中有很多與 流川集團無關。不過,小楓現在是掌握30%股份的大股東。所以,副總裁 希望你授權我為你動用你遺產中的一部分來幫助集團。小楓,你看呢?” “……牧叔,你看著辦吧。” 流川差點要睡著,哪里有什么看法?隨 口回答。 “其實,也不是只有一個辦法。副總裁還提到,那輛送到德國參加汽 博會的‘尤利西斯’被很多私人收藏家看中。本來,流川總裁每次都是自 己留下樣本車的。不過,現在……對方有的價格真的很不錯。這也可以考 慮一下。”牧繼續說。 這番話流川卻無法忽略。 但他只是若無其事地說:“我不賣父親的車。” ……怎么會提到“它”?是巧合嗎? 流川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牧。牧的神情十分自然,他點了點頭說,“那 么還是按先前說的吧。過兩天我把授權書帶來。” 牧離開后,流川重新回到了書房。 仙道依舊在聚精會神地翻著相冊。看到流川回來,忙向他招手,“楓 ,快過來看啊!” 流川不自覺地便走到了仙道的身邊。 仙道正在看他上小學前的照片。 ……原來他和父母居然有那么多的合影……可是,他全忘了…… “啊!這張照片好有趣啊!”仙道忽然笑了出來。 那抑制不住的笑容讓流川好奇地望向那張照片。 那是幼稚園畢業典禮上的照片。 那個畢業典禮上,每人畢業生都必須表演一個節目。他們班的節目是 童話劇,而流川在其中扮演的是一只會仙法的狐狸。 照片上六歲的流川戴著尖尖的耳朵,赫然是一只可愛的小狐狸。 “想不到櫻木很有先見之明嘛!楓果然是一只可愛的狐狸!” 仙道笑 著說。 可是,這是先見之明嗎? 現在的他哪里像狐狸了?為什么櫻木第一眼看到他的反應會叫他狐狸 ? 之前都沒有好好想過,現在想來: 如果沒有看到過這張照片,櫻木怎么會有這樣的聯想?……而如果與 他素昧平生的櫻木看到過這張在他的幼稚園就能找到的照片,那又是怎么 一回事?…… 忍著隱隱的胃痛,流川瞥了眼仙道。 仙道毫不知覺地繼續看著照片。他嘴角溫柔的笑容令流川失神。 櫻木,以及,仙道…… (七) 制造密碼的先決條件是必須讓你想告知的人能解開密碼。所以,必須 確定那個人有解開密碼的鑰匙。 而流川夫人顯然知道自己的兒子當過圖書管理員。 8010711 在美國的中小型圖書館中,為書分類的方法一般都是采用杜威十進分 類法。 在這種分類法中,杜威一共將書分成十類。 000是總論,而800則是文學。 通過家中的電腦流川便可進入流川圖書館的書目查詢系統。 在鍵入8010711時,出來的書名是:“尤利西斯” 當聽見門口的聲音時,流川很快從客廳的壁爐里鑽了出來。 走進客廳的櫻木看到的是站在壁爐旁的流川,以及流川頭發上還粘連 的几絲蜘蛛絲。 不過,櫻木完全是沒有注意的樣子。他只是奇怪地開口:“咦?狐狸 你怎么沒和掃把頭在一起?” 平時的流川一定會回一句“關你什么事”,但這一次他卻道:“仙道 去醫院辦一些手續。” 居然會一本正經向櫻木解釋。這一點怪異得連櫻木也不能不察覺,他 呆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得意地笑了:“狐狸發現本天才有多了不起了 吧?現在開始仰慕本天才也還來得及!” “白痴!” ……櫻木,我希望不是最后一次這樣叫你…… “死狐狸,你找打!” 櫻木跳了起來。 “一對一。”見櫻木沖過來,流川一動不動地說。 櫻木忘記了自己沖上前准備干嘛,停下腳步,中氣十足的宣布:“好 !看本天才將狐狸你殺得落花流水!” 從太陽當空一直到夕陽西下,在籃球場上的兩條身影始終沒有慢下來 過。 流川第一次這么長時間的與人對抗。真的是精疲力盡了。 眼前的東西在一點一點地變暗。但流川還是很清楚地看見櫻木攻了過 來。 休想過去! 明明這樣想,身體卻力不從心地變慢。 櫻木閃過了。 不行! 流川揮出手。 “……狐狸,你打手犯規!” 望著滾落的籃球,櫻木遲疑了一下才叫道。 他覺得很奇怪吧,自己為什么這樣。其實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喜歡 鑽牛角尖,情愿你死我活? 櫻木花道! 我不是要贏!但我不甘心! 流川還是倒在了地上。左腿因過于疲勞而抽筋了。坐在地上,一時站 不起來。 “哈哈,狐狸你不行了吧!快向本天才認輸吧!” 櫻木在一旁得意忘 形地笑了。 “等我真的輸了再說──不過,不會有那一天的!” 流川努力地要站 起。 在“晚上”到來之前,他只想為這場一對一再所不惜。 可是,就在他站穩之前櫻木已經扶住了他,“狐狸你脾氣干嘛這么別 扭!就是不肯認輸!” ……有些東西是輸不起的。我并不是在和你比籃球…… 流川終于沒再說什么,他將自己的重量都放在了櫻木的身上。任由櫻 木扶他走進了別墅。 櫻木顯得非常得意地開口:“結果狐狸還要靠本天才扶你回來吧!” 櫻木……我希望你和我都不用輸…… 深夜的月光洒進空無一人的客廳。 寧靜的夜晚令流川想起櫻伯離開后的那個晚上。一整夜他都在想,是 不是櫻伯回來了。 ……而現在,他只希望不要等到他在等的那個人。 其實可以裝作什么也不知道,回房一覺睡到中午。 但他不甘心。 他從小喜歡鑽牛角尖。恐怕是沒有機會改的。 惟有一動不動地等著。 ……櫻木終于下樓了! 流川不覺屏住了呼吸。 他默默看著櫻木走向了壁爐,探身進去。 夠了! 再也看不下去。流川走了出來。 “櫻木花道。” 流川第一次叫櫻木的名字,聲音也第一次這么冷。 櫻木的身體明顯得震了震。慢慢地,櫻木從壁爐里鑽了出來。 他的表情是復雜的、陌生的。 他根本就不是櫻木花道了。 ──或者,這個人才是櫻木。 流川冷凝著他。 面對著流川,良久,櫻木笑了笑:“我真是太傻了。如果流川正哲前 不久將東西藏在了這里,現在里面就根本不會有蜘蛛絲的。你有意讓我看 的東西,我果然就傻傻的看到了!” 流川緊握著拳頭。恨不能用盡全力地出拳。但他好勝地控制了自己的 怒氣,冷冷道:“留下也沒意義了。你走吧。” “看來你知道的不少……”櫻木側過頭想了一下,顯得有些好奇地問 :“不過,你怎么會懷疑我的?” 流川本不想多言,但看著櫻木冷靜地表情還是開口了:“你不該叫我 狐狸。” “是啊!當時想找個綽號就不覺用上了‘狐狸’。后來我便發現是那 張照片在潛意識里作祟。可是已經騎虎難下,不能改口。不過,也沒想到 你會注意……”櫻木很遺憾地搖了搖頭。 流川不再理會思索著自己失敗的櫻木,他轉身上樓而去。 然而,在樓梯口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 “你是唯一從一開始我就沒懷疑過的人。” 流川沒有回頭,留下一句話之后便消失在了樓梯口。 櫻木靜靜地站在客廳,這一刻的神情是空白的。 (八) 仙道沒有問櫻木為什么會離開。他對這一事實關心表現得不輕也不重 。而令流川引起注意的是,仙道說大后天有事要回日本一趟。 這天是1月3日,大后天指的是6日。 ──而“尤利西斯”會在4日被送回! ……“我相信”這句話是他說的。說了就不會再后悔了。 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可他知道他愛誰,愛上了也不會再后悔了。 但盡管如此,也情愿痛苦傷心,情愿你死我活,也不會原諒! 一開始就是自己冒的險,后果就必須自己承擔…… ……不管怎么說,也都情愿是這樣…… 即使是錯誤的,卻也是生命中唯一存在的。 ……仙道…… 流川的學校牧早已聯系好。因為恰逢新年便拖了几日。直到3日流川 才前往學校注冊。 然而,才在剛出門的路上,流川便被一輛汽車攔住。 從車上下來兩個黑色制服的男人。其中一個說:“流川先生,我們是 警察,有事想請你去警局協助調查。希望你跟我們走一趟。” 從樣子看來根本無法拒絕的。流川猶豫了一下,也就沒徒勞地抗拒, 和警察上了車。 ──盡管也不清楚他們是不是警察。 那輛車很快帶流川來到了遠離城市的一棟建筑。 顯然,這里不是警局。 但流川什么也沒有問。他跟著自稱是警察的男人走進了建筑物中。 被帶到一間類似辦公室的房間,流川見到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微胖男 人。 那男人望著流川自我介紹道:“我是FBI的副局長高頓。很高興見到 你,流川先生。” “按你們的作風想‘見’誰都行,用不著高興。” 流川忍不住諷刺前 一刻還是警察的聯邦探員。 他來美國之前就已經設想了各種情況。為了知道父母死亡的真相,他 并不拒絕與FBI或CIA打交道。但這時卻不由有所憂慮。 只是,他不知道他是在擔心仙道還是顧慮仙道擔心自己。 唯一明確的是,對方已經不再遮掩,就不可能再退回到原本的狀態。 想要離開這里,機會十分渺茫。 事態會發展到怎樣的地步? ……見不到自己,仙道又會怎么做? 流川低頭思索著。不過,高頓的聲音很快打斷了他的思路。 “流川先生,我們開門見山地說吧。不得不請流川先生走一趟實在是 因為這次的情況相當危急。這件事不僅關系美國的安危,甚至是整個地球 都面臨了巨大的危險。” 不管是不是危言聳聽,在被迫前來的情況下,流川實在無心好好交談 ,他漠然地回答:“不關我事。” “不,這件事必須借助流川先生──事實上,前不久令尊從國防部的 科研機構取走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如今令尊發生了那樣的事,我想,那 重要的東西令尊一定是交給你了。──流川先生,希望你能明白事態的嚴 峻,考慮一下與我們合作!” 是父親竊取了什么機密資料吧?正如母親說的,父親果然沒有收手。 ……而大家都是沖著“那東西”來的…… 可是,父親的“自殺”…… 既然東西沒到手,FBI他們自然不會殺了父親的。 那么又是怎么回事? 流川再次的走神,令高頓重重的咳了一聲,“流川先生你考慮的怎么 樣了?” 問題是聽到了。可有沒有回答的義務是另一回事。 流川側著頭,完全沒把副局長放在眼里。 高頓有些難堪的站在流川面前。多年的工作經驗總算令他收斂了不快 的表情。 他保持著風度地繼續道:“流川集團也是在美國的知名集團,如果說 因為涉及到什么事件中而面臨危機甚至破產的話,相信是大家都不愿見到 的事。” 流川最討厭的是威脅。不過,這番話對他來說完全夠不上算恐嚇。所 以他只是漠然的坐著。現在的情況雖說是不得不面對,但流川完全沒有配 合的念頭。他希望事態不是那樣單方面被動的發生……而且那么突如其來 ……他沒能等到仙道…… 流川的漠視令高頓有些不耐,他向旁邊的男人示意。很快,一個高瘦 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流川先生,請你不要緊張。我們是誠心與你商量。你先放松一下神 經……”高瘦男人來到流川面前,顯得十分隨和地開口道。 然而,他望向流川的眼神是相當專注的。 櫻伯就是個催眠高手,流川看得懂對方眼睛的意圖。 想要對他催眠? 流川這時終于想到當年櫻伯為何會教他關于催眠的知識…… “……現在你感到很累。對,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然后你告訴 我,你的父親是不是留下了什么東西給你?” “……” “怎么?你不想說?”男人再次深度催眠。 “……好了,你想一想,‘那東西’在哪里?” “……” “怎么回事?”一旁看著的高頓不由皺眉問。 “這個……”催眠師仔細觀察了流川的情況,而后回答,“他好像, 是睡著了……很熟……” 當流川再次醒來時,他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牧律師。 可以想象,將櫻木以侄子的身份領進流川家的牧也絕非尋常角色。 所以,對于牧的出現完全沒有意外的必要。流川無言地望了眼牧。 牧的冷靜在這一刻略顯沉重,但他還是不動聲色地緩緩道來:“小楓 ,無論知道多少你都說出來吧!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這件事的后果 真的不是你所能負責的!” 他也沒准備負責! 流川只作沒聽到,他反問著自己的問題:“父母他們是怎么死的?” “……真的和FBI無關……”,牧猶豫了一下,在看到流川毫無波動的 表情之后終于道:“小楓,我不把你當孩子才告訴你的。你不要太激動了 。其實,你父親是被你母親失手刺傷的──不過你母親只是一時激動而無 心殺你父親的。你父親為了不使你母親被懷疑,便把自己反鎖在了書房中 ……而你母親自殺,是因為自責吧! “已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真的不希望再有什么不幸。小楓,和我 們合作吧!” “你是要我開口才說謊的!” 流川忽然提高了聲音說。可盡管用力地 喊了出來,卻沒辦法說服自己。 現實讓他措手不及。 他也想過,如果有什么東西在父親手上,別人是不該殺他的。這樣想 來,牧也未必是說謊。 可是,他不甘心接受這樣的答案。 不遠萬里,從日本到美國,他不是為這樣的答案而來的! “所謂密室的情況不過是你們這些人蒙騙大眾的花招,有FBI的地方就 沒有真相。我不相信你們!” 流川握緊了雙手,他不想失控的。但掩飾意味明顯的語言還是從口中 流瀉出。 他可以編出几千條拒絕相信的理由,可事實決不會因此而改變。偏偏 ,從牧的眼中,第一次看到那樣真實的神情。 牧理解流川的心情,他沒有再多作解釋,認真道:“總之事態對你來 說真的只能置身事外,小楓,不要把自己牽扯到這件事中!你只要說出你 知道的,然后忘記一切。這樣你就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了。” “……不可能的,‘原來的生活’是有父母的。” 流川緩緩道來,這 一刻真的是累了。 ……仙道…… 所以想到了他──但是,仙道使他錯過了…… 流川已下意識地拒絕聽到牧的聲音,但兩個熟悉的字讓他不自覺地又 抬起了頭。 “……仙道訂了6日的機票。是因為這個才會下決心將你帶來的。因為 真的很緊急,所以可能會有不愿出現的情況……你知道仙道是什么人嗎? ”牧注視著流川一字字地問。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問。”不希望仙道以外的任何人告訴他,流川 斷然道。 其實也已經很清楚了。是仙道提醒了他關于櫻木的事,所以他是“另 一方”的。 可仙道始終是沒說…… 而他開始告訴自己仙道什么人都不是。他知道自己在騙自己,但他不 要牧來揭穿謊言。 如果一定要讓他面對現實,也只有仙道有這個權利! ……可是現在,他已經沒機會原諒“他”了…… 牧看得出流川是知道的,所以他沒多說,繼續了下面的話題:“為了 阻止仙道離開,即使不希望,也可能會采取行動……” 仙道會有危險? 想不去擔心。但世上的事總有無能為力的…… (九) 本來以為仙道的笑容是讓任何人無怨無悔的理由,后來才發現,仙道 只給了他一個人那笑容的默契。只有他懂得那笑容,為那笑容無力自拔。 的確是無怨無悔的,但也都無濟于事了…… 他一直在選擇你死我活的方式。不會認輸,不會原諒! ──即使這一刻他相信仙道會來找他、會為他冒險、會做很多…… 流川已經有兩頓基本什么東西也沒吃下。一方面對“TTTTT”(參《 東京攻略》)之類的食品沒胃口,另一方面,他擔心前來找他的仙道會使 自己身陷危險……不過,雖然早有想過,但是,當看到推門走進來的人那 一頭朝天發時,所有的預先心情的准備都毫無意義。流川有些不知所措。 而仙道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暖柔和。宛如閑話家常地開口:“這里的 監視系統被我調整過了。不過我們只有五分鐘的時間。快離開吧!” 流川相信自己的決定不是意氣用事,但如果在這時候糾纏不清就太愚 蠢了。他什么也沒說就起身跟著仙道往外而去。 仙道似乎對這地方已經很熟了,輕車熟路地避過人蹤,很快來到一扇 門邊。 面對緊鎖的門,仙道不由微微皺起了眉:“沒想到密碼就在這時候給 換了!” 不得不取出掌上電腦,重新破解密碼。 整個過程只用了兩分鐘,但已足夠被人發現。 隨著“什么人”的喊聲,几個男人沖了過來。 轉身想迎上的流川被仙道一把拉住,往剛打開一條縫的門間穿了過去 。 “站住!” 男人們也追了出來。 不過,憑借著四周樹林的地勢,這場追捕多少對仙流更有利些。 唯一的問題是,從武器的配備來說,仙流實在比不上有槍支在手的對 方。 在對方以再不停下就開槍來警告兩人時,他們實在沒什么還擊的方法 。 仙道有些后悔。他從事特工好几年,唯一的原則是不用手槍。所以這 次明知情況有所不同,還是沒帶手槍。但始終沒想到對方會毫不遲疑地如 此過分! 惟有在樹林中迂回地躲避追蹤。 “搶他們的槍。”流川對同樣躲在樹后的仙道說。 他最討厭如此被動,實在不想再這樣躲躲藏藏。 所以,不等仙道回答,向因分散搜捕而落單的男人攻了上去。 男人實在料理不到赤手空拳的人會這樣果斷地沖上來,等想到用槍的 時候,槍已經易主,而正面來的拳頭讓他立即失去了知覺。 “楓,太危險了!”仙道因緊張而深鎖著眉頭走過來。 就在這時,流川發現了一道閃光──有人已瞄准了仙道! 想舉起槍先發制人。從小學過射擊的流川對自己的槍法是有信心的。 但他卻無法扣下扳機。 他始終不是該用槍的人! 扔下槍,什么也沒想,人已本能地扑上去,擋在了仙道的身前。 槍聲卻未如預計中地響起。在那持槍男人倒下的時候,仙流都看到了 閃過的一道紅色。 關鍵時候出手命中的櫻木朝兩人走了過來。但流川根本注意不到他。 感到了仙道的身體顫栗而仔細望著他。那蒼白而已經說不出話來的仙道讓 流川感到心痛。 ……原來始終沒弄清楚仙道笑容對他來說的重要意義…… 自以為是地決定不能原諒。可是,根本無法失去那溫柔的微笑。 他不甘心認輸是因為從來不了解什么是輸的意義吧?──其實,一直 以來他都不懂輸贏的,卻這么任性地不認輸…… 現在總算是明白了。 流川任仙道將自己緊緊擁在懷中,這一刻,放下了所有的一切。 不過,并不是什么東西都可以忘記的。櫻木在一邊不緊不慢地提醒, “這地方不太適合親熱啊!不如暫停一下。待會兒繼續。” 還是第一次與人這樣親密接觸,偏偏旁邊有個人參觀。流川不由有些 不自然地推開了仙道。 仙道也終于平靜下來,但只要想到剛才的情況,仍是心有余悸,對櫻 木不由充滿了感激地開口:“櫻木,剛才太謝謝你了!” 櫻木似乎很不習慣被人感謝,不覺搔了搔頭,岔開話題:“我准備了 車子,牌照絕不會被查到。你們先用這輛車吧。” 流川摸向懷中牧送來當禮物的金筆,這時候正是處理這東西的時刻了 。 但還沒來得及拿出,一個意外的聲音傳了過來。 “等一下!” 牧不知何時走近了三人。 看到他,櫻木露出了戒備的表情:“牧,你來干什么?” “只許你來嗎,櫻木?”牧淡淡地笑了笑,望向流川繼續道:“小楓 ,其實我真的不愿欺騙你的,不管你原不原諒我都想說聲抱歉。還有一件 事,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中裝有追蹤器,從追蹤器顯示來看,你一直帶在身 邊,我真的很抱歉利用了你!所以,現在一定要讓你知道,趕快扔了它。 ” 面對這樣的牧,流川遲疑了一下,說:“其實我知道金筆的問題,你 不用抱歉。” 牧微怔,隨即不由寬慰地露出了笑容:“記得小楓小的時候無論想到 什么都會說出來,透明而可愛……等再次見到小楓時,卻已經看不出你的 任何想法了。我以為小楓變了,現在我知道我看到了不過是面對我的鏡子 ……小楓,請你放心,世上大多數的人都是誠實無害的。所以,做回從前 的小楓吧!” “現在不是當抒情家的時候!喂,我們該走了!” 櫻木很受不了的樣 子,打斷了牧。 牧明白,點了點頭,“你們快離開吧!” “牧叔,謝謝你告訴我父母的事。” 流川現在已完全接受了父母“自殺”的事實。因為,他終于理解了父 母的行為和用心。 雖然如今事情還沒解決,但對流川來說,一切已經結束,結束在沒有 任何個人做錯的情況下。 他心平氣和地同牧道了別,與仙道、櫻木一同離開。 等到確定離開了牧的視力范圍后,流川才拿出了金筆。 仙道理解流川不在牧眼前扔筆的用心,會心地微笑著說:“先留著吧 ,待會兒會有用的。” 流川一時沒明白,望了眼仙道。 仙道有些惡作劇地笑了笑,“這可是我們的指揮棒啊!待會兒來耍耍 聯邦調查局的同行們!” 這時候,櫻木一直沒搭話,他顯得心不在焉地帶著路。 “那個……在你家的時候很輕松,一點也不累。有時候,我都搞不懂 哪個是真正的櫻木了……” 快到汽車處,几經猶豫的櫻木還是忍不住沒頭沒腦地開口了。但仿佛 很害怕聽到回答,他又立即岔開了話題,“就是這輛車,你們快離開吧! ” 仙道與流川上了車。 在仙道啟動車的時候,流川從車窗中探出頭來,“喂!” “什么?” “哪個不用花力氣表演的,才是本來的自己,白痴!” 櫻木愣了愣,望著絕塵而去的汽車喊道:“喂,狐狸,誰是白痴!你 要搞清楚若不是本天才,你們能舒服地坐在福特里嗎!” (十) “東西在你那里吧?”流川沒頭沒腦地問。 仙道怔了一下后回答,“嗯,拿到了。從‘尤利西斯’上。” 流川望著仙道,異常凝重地開口:“我最不能原諒的是被人欺騙。我 已經想過,只要你拿走那東西,我就絕不會原諒你。” “我以后不會再犯了。”仙道柔和地笑著保証。 他都還沒說,仙道就已經知道他不過是想說一句“下不為例”。 流川心中有一中溫暖的感覺。其實他明白,即使仙道再隱瞞他什么事 ,他都不會再怪仙道了。 因為是不想讓他牽涉進來,才會瞞著他。 就好像父親。父親是為了母親才會背著她行動的──母親卻因為以為 真心被背叛而失控地做出了無可挽回的舉動。 明明相愛,卻只得如此收場。自己絕不會重蹈覆轍了! 不過,知道自己不是一場騙局的產物,這讓流川明白自己這次沒白來 。 其實,都是些應該知道的東西,但被他不懂事地忽略了。 ……并沒有忘記五歲前的事,那被手銬鎖住的恐懼至今仍是在腦海里 的。所以不能在手上戴東西。 但他卻不去思索,為什么就在他被綁架救回之后父母送他回了日本。 他將自己看成累贅,因此,看不清父母了。 原來,世上的愛是必須自己去感受的。 ……而教會他這一點的人,現在就在他的身邊了…… 來美國后他第一次感到這樣放松,想到至今自己還不知道“那東西” 是什么,開口問道:“那是什么?” 仙道毫不遲疑地回答:“與其說是生化武器不如說是一種病毒。那是 一種殺傷力極危險的病毒,可以通過呼吸傳播。你父親毀去了所有有關這 種病毒的研究資料。只剩下了病毒和疫苗。只要有這兩樣東西,還是可以 重新研究。這是日美兩方都想要這個的原因。不過,也有夠美軍受的── 如果這病毒瀉漏的話,整個美國有不夠它傳播的!” 原來是這種東西。 看來父親并不是沒機會把東西交出去。他是有心自己留下的吧? 祖父和祖母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因癌症相繼去世。那是原子輻射的后 遺症。這點流川也是知道的。所以,父親一定是不希望這樣的東西再去制 造悲劇,所以才會瞞著母親去竊取了病毒…… 仙道看得出流川正在思索什么,他了然地補充:“其實,當年和你母 親沒結婚多久,你父親就希望離開特工生涯。但安全局不肯放人。一直拖 了好久。不過后來還是因為身份暴露不便行動而停了下來。直到最近這次 的任務他主動接受了,他說這是最后一次。這是他為了他所愛的人而做的 。他根本沒打算把東西交出來。……我想你母親最終也明白了,所以你母 親同樣沒把東西交給CIA,而是留給了你,讓你決定怎么處理。楓,現在 就聽你的了!” 這種東西自然不能讓它存在,可是病毒又不是能隨便當做有機或無機 垃圾那樣扔掉的。 能怎么處理? 就在這時,仙道已駕車來到了機場。 流川不由皺了皺眉。雖然他們有護照,但這時候顯然是不適合用的。 到機場不是在自投羅網? “看,我們可以用這兩本護照。” 仙道拿出的是假護照,“這是專業 人士的杰作,絕對沒問題,不過,現在我們也用不著登機。楓,那支鋼筆 給我。你等一下我。” 拿到筆后,仙道匆匆離開了汽車。 流川無意識地望著仙道背影消失的地方,明白他是去“指揮”FBI的 行動了。 接下來該怎么辦的情況流川始終沒有想過。對于他來說,與仙道在一 起就意味著沒有任何問題了。 ──即使在看到几輛可疑車輛停在不遠處時。 其實,早就可以料想,根據追蹤器的位置,應該很快就能猜到他們的 目的地。而故意引他們來的仙道又是懷有怎樣的目的? 盡管短短几分鐘內改變了發型,但流川還是認出了走回來的仙道。 仙道不緊不慢地上了車,“FBI的動作有時候也不算太慢嘛!照這樣 的情況,我們很快就能去曼哈頓了!” “什么?” 其一,為什么他們要去那里,其二,“很快”的情況又是怎么得出的 ? 雖然兩個問題被濃縮成兩字,但仙道完全明白,他解釋道:“我剛將 金筆‘送’上了去曼哈頓的班機。那里有一個我們該去見一見的人。” 這么說,能什么時候登機果然要看FBI的效率了。 FBI越早找到那支筆,越早確定他們并未上去曼哈頓的飛機,他們就 能越早地去曼哈頓。不過,曼哈頓又有怎樣一個人物是他們“該”去見的 ? 流川眼前的是一個臉型渾圓的白發老人。這樣一個笑容有些痴呆的老 人真的是日本國家安全局的前輩? 流川覺得有些難以想象。 仙道的態度則是尊敬的:“安西前輩,我知道你是唯一會幫我們的人 。” “仙道君總是很聰明的。” 安西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仙道的話:“ 你們的事情與我的工作無關,所以我也不過問。總之,日、中、韓、德、 法,這几個國家你們可以隨便挑,我會負責讓你們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有一 個正式身份。” “我們想先去撒哈拉沙漠一趟。” 安西了然地點了點頭,“聽說高溫的地方病毒不容易傳播……呵呵, 人老了就開始多話了,說著說著就跑題了……那個地方要去也很容易…… 一望無際的沙漠,那果然是個旅游的好地方!” 沙漠瞬息萬變的風情是沒見過她的人所不能領會的。 縱然是驕陽勝火,在細沙鋪設的天地間,心情卻可以開闊得無邊無際 。 在小鎮住了一個多月了,仍沒有絲毫的厭煩。在這個地方,流川真的 很愿意這樣住下去。 不過,對于仙道來說呢? 流川明白,仙道離開安全局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他們倆,決不是什 么犧牲。 但確實花了好几年學了醫朮,如今卻“學以致用”在駱駝等牲口身上 ,多少有些可惜。 望著剛為母駱駝接生完回來的仙道,替他擦去了臉上的一絲血污,卻 說不出什么話。 “今天我被幸運女神照顧嗎?楓怎么這么溫柔?”仙道作出詫異驚奇 的表情。但他完全理解流川的心思:“……對我來說,現在的生活才是最 幸福的。我從此只是楓一個人的醫生。” 什么時候他和牲口變成了同一等級的? “我不是你的病人。” 仙道輕輕摟住了流川的肩,“那是因為我不會讓楓再生病,再‘胃’ 痛了!” ……是啊!因為“心”很任性,從來不肯疼,每次都委屈了胃…… 不過,流川相信,從此以后,他再也不用對不起自己的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