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鐘情。

    不知道對于一個瞎子來說，有沒有所謂的一見鐘情呢？因
為瞎子連看的能力也沒有，又怎么鐘情呢？我就是一個瞎子，
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也算是美滿，但絕對不完美！

    我叫仙道彰，是仙道集團的唯一繼承人。從小我就是一個
沒有具體影像的人，不知道顏色是怎么樣的，不知道山水是怎
么樣的，也不知道大海是怎么樣的……所以我不懂得什么是遺
憾，盡管大家都說我是遺憾的。

    可能從來都不知道，所以也就不介意了，因而我是平淡而
無求的人，但我熱愛生命，也不會強求光明的來臨，所以我可
以擁有陽光般的笑容。

    我不喜歡拿著棍子到處敲敲碰碰的，所以我養了一只狗。
我不喜歡別人把我當成特別的人，所以總是一個人偷偷的外來
，聆聽的空氣的流動，感受世界的變遷。

    這十九年的生活也是這樣過來的，我的心從來沒有波動過
，也沒有執著過什么，我只是想按自己的意愿過我的生活。

    不可否認，我是一個另類的瞎子，他們說我長的帥，身材
好，頭腦清晰，可是卻是一個帥的標准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不過，那些無形的東西，我卻比誰的懂，我懂得世界運行的法
則，也知道人們的善惡真心，更加明白人情世故的奧妙，所以
我總是自信而無優的，或許女人喜歡的就是這樣的男人。的確
，甜言蜜語我可以說是精通，即使我不知道美丑的標准，但那
又如何？身邊不缺少任何東西的我，本來以為自己是快樂的，
但是，他的出現讓我清楚的知道，空虛是我快樂的全部。



    那天，我到了海邊，海的聲音很清純，很單調，卻很固執
，也很任性──我喜歡。我對聲音是很敏感的，所以我很快就
發現了，一種更加單調的響聲。我好像聽過這種聲音──籃球
。

    籃球是怎么樣的運動，我不知道，但我清楚籃球是很受歡
迎的運動，跟著聲音，我觸摸到網狀的鐵網……

   “小心！”
   “啊？！”

    那個低啞的聲音過后，我就覺得一個重重的東西砸到我的
頭上──痛！

   “對不起，你沒事吧。”低啞的聲音很冷漠的說。

    我是痛的說不出話來，因為真的痛得要命啊。一只冰冷的
手接觸到我的手臂，把我拉了起來……

   “喂！你沒事吧。怎么不躲開，你看不到球飛過來嗎？”

    他是無心直言我知道，而且并沒有傷害到我，因為我從來
不介意，事實如此而已，我無需因為事實而介意什么。

   “我是瞎子。”我坦率的說。
   “哦。”他更坦率的回答。他的反應是我聽過最特別的一
個。

    他沒有再說什么了，就拉著我走到一個樹陰下。

   “坐下吧，等我。”說完，他好像跑開了。


    過了一會兒，他就回來了。

   “給你，喝吧。”把一罐飲料放在我的手上，然后我就覺
得我的頭，有一點涼意──他用冰幫我付腦袋。

    他離我很近，我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聲，可以嗅到他的體香
──這種味道我喜歡。所以我笑了。


    后來，他還送了我回家。

   “再見！”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問道。

    沒有回答，他已經走遠了。

    好遺憾，我不知道他的名字──遺憾？我想這是第一次了
。



   “哥~~~~~~~！快下來呀！”大叫的是我的妹妹，一個可愛
的女孩子。
   “怎么了？”
   “哥，你聽，好不好聽？”妹妹把耳塞塞到我的耳朵里面
。

    很熟悉的聲音，真的很熟悉，在哪里聽過？


Girl, you are all I need, say you always be mine, and
I’ll promise you forever...say it to me don’t hide 
your love...You’re in tears and the crying that you 
do it for me, I want your love but I hurt you. Tell me
what can I do. You‘re...


    很婉轉的旋律，很優雅的調子，緩緩的吉他聲，低啞的男
子聲音，不是很特別，卻令人難以忘卻。

   “是什么來的？”我問妹妹。
   “是我們學校的音樂節的錄音帶啊，唱歌的是我的夢中情
人──流川楓，是個很帥很帥，和哥哥一樣帥的男孩子。怎么
樣，哥，很好聽吧。”
   “嗯。很棒的歌聲。”我真心的贊揚。

    這是我第一次真心稱贊一個人。


...You are the reason I live when I break down and cry
. Don’t you ever know I ha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for a long time. Do you remember the night, I standing
in the street. It’s such a lonely place for me. You 
lead me out of the darkness without you. There is no 
paradise. Yes! You know it’s turn. Don’t ever leave 
me say you always be there all I ever wanted. Was for 
you to know that I love you?（選自一部漫畫《天堂城市》
的歌曲。）


    我反復聽這首歌──《paradise city》，不知道為什么
，我很喜歡，喜歡他的聲音，喜歡這歌的意思，喜歡他唱歌的
方法，喜歡他彈奏吉他的力度……我真的很喜歡這首歌，和這
個唱歌的男孩。

    他的聲音低啞，卻很迷人誘惑，他的聲音里還有一種自我
的執著，一種無視的冷漠……我想起他是誰了，想起他就是那
個來自籃球的遺憾。不過現在，我知道了，他的名字──楓，
流川楓。



   “喂，我找流川楓。”我打電話到我妹妹的學校。

    ……

   “我是流川楓，請問那位？”
   “我是……那天的瞎子。”我說。
   “找我有事？”他冷冷的說。
   “是的，為了幫你賠罪，我邀請你陪我吃飯。”
   “……好吧，到哪里？”


    …………


    漸漸，我們認識了。


    他和我一樣都是瞎子！只是不同意義上的，他是心靈上的
瞎子，而我是現實中的瞎子。

    的確，我是什么都看不見，但我很清楚這個世界需要什么
，也很明白要怎么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所以在無形的世界，我
是一個明白人。而他，有一雙很敏銳的眼睛，從他投籃的命中
率可以知道，但是他不能融合到這個世界里面，因為他太直接
的表達自己的執著，他太明確的表達自己的愛憎，但是他也緊
緊的封閉自己的心靈，所以他是脫離世界的人──也就是一個
“瞎子”了。

    可是，我真的不知不覺中喜歡上這個單純又孤僻的他了。

    我不是一個喜歡了就藏心里的人，所以我對他說了──就
在初遇的海邊球場。

   “楓，我喜歡你。”我對正在打球的他說。
   “哦。”他還是沒有停下來。
    我就站起來了，摸索的走過去。他停下來了，走到我的身
前，我找到他了，也摟住他，對他說：“我喜歡你，楓！”

    感覺他的身體微微顫抖，應該很驚訝吧──畢竟一個男人
的表白吧。

    我是一個任性的人，也是一個霸道的男人，我不能讓他有
任何機會拒絕我，所以我吻上他的唇，我沒有想到男人的唇也
可以如此美妙，的確，很美妙……忘我了，完全沉浸，完全陶
醉，這不是我的風格，但和他接吻的時候，我只能這樣的形容
自己，他完全把我的靈魂俘虜了，也完全把我的心振蕩了，引
起的不是簡單的漣漪，而不能低檔的巨浪……星空下的海灘，
我們都躺著，荒唐的我，清醒的把他的占有了……我忘不了他
的掙扎，忘不了他的怒罵，忘不了他的對我的憤怒，忘不了觸
摸他的曲線時候我的瘋狂，忘不了那時候我的渴望，忘不了那
時候我的心愿──第一次我希望自己可以看見光明！只是為了
見到他……



    那次之后，我找不到他了。他走了。

    我知道我錯了，但我并不后悔，畢竟我曾經擁有過他，也
畢竟得到過他的身體，從來就不是一個冒失求進的人，只是這
次我承認自己是魯莽了一些。不過，我們都是活在一個地方，
是大了點，但依然是在同一個球形的物體上，所以，總有一天
我會找到他的。



    天無絕人之路，沒有想到我的眼睛治好，用了三年的時間
，我重新學習了以前認識的概念──顏色、山水、大海……，
也終于可以把美丑分別開來，人們說我的遺憾已經消失了，但
是他們都錯了，因為在我看見的第一秒，我的遺憾才剛剛開始
──為什么第一眼看見的不是他。


    流川楓早已經退學了，妹妹告訴我，他去了美國留學。

   “哥！你真的喜歡流川同學？”
   “是的。”
   “可是你和他都是……男人，而且……”
   “可是，我喜歡他。”

    喜歡，是不需要理由的感覺，也是我不能控制的情感。的
確，我對那個似乎熟悉又陌生的他，只能說是喜歡，因為那時
候我還是瞎子，我沒有一個完全的影像，關于他的一切對于那
時候的我都是抽象的……對于一個抽象的他，我只能說是喜歡
。

    始終，我沒有看妹妹給我的照片──楓的照片，因為我要
看的不是一張平面的造型，而是一個立體的真人。

    所以我要去找他，不管他是恨我，還是愛我……我只可以
肯定他對我有很深的感覺，而且我一直堅信，無論是愛還是恨
都可以把兩個拉到一起，是的，我的要求很基本，就是他能活
在我的身邊，正確的說，是我能活在他的身邊。

    我對他的喜歡，只是目前的狀況……



    秋天，是屬于楓樹的季節，因為秋天最耀眼的不是花不是
草，而是楓樹，火紅的楓樹，也代表了我那可火熱追求的心。

    我找到他了。

    還是一個籃球場。

    不同的是這次的背景是一片火紅的楓樹林而不是一片蔚藍
的大海。

    他沒有變還是一個“瞎子”。

    閣著同樣的鐵網，我看著他，原來他是這樣美麗的一個人
啊，烏黑的頭發削著短碎的發型，前額的劉海比較長一點，遮
住了眼睛，但他騰空落地揚起了劉海，我看見他的眼睛，如秋
水一樣美麗平靜，如秋水一樣清澈冷咧，動人心弦的眼睛，眼
神是銳利的，如鋒利的劍尖，高傲的鼻梁，蒼白的嘴唇，搭配
在一起卻是那么的完美！

    楓的外貌，不是一個美麗就可以形容的。
    楓的內心，也不是一個孤獨可以概括的。

    我并不想這么早就被他發現，所以在他回頭之前，我就離
開了，這次我避開了桔紅色的籃球。



    我找到了他就讀的學校，也知道他還是一個執著的籃球運
動員。為了他，我也學會了打籃球，為了他，我認真的練習一
樣我并不是喜歡的東西，為了他，我成為了籃球界的天才……
全部都只是為了他。

    與他對壘是意料中的事，那時候我才發現籃球的生命在哪
了，我的籃球是沒有生命的，只是被利用的道具，而他的籃球
是有生命的，是一個被愛惜的理想。

    比賽是一種追求的方式，而我的籌碼就是勝利，我的回報
就是他對我完全的注視，然而我做到了。

   “你不是瞎子嗎？”
   “我想看見你，就要把眼睛治好，這樣我才能對你說那一
句話。”
   “什么？”
   “以后告訴你。”

    我笑著說完這句話，就走了。他迷惑的目送我離去……



    還記得他的嗓子很好，也記得他唱歌很棒，真想再聽一次
他彈著吉他唱歌，也很想看看那時候他的樣子。

    在一個酒吧里面，我看到了，因為他在這里打工。

    簡單的舞台，只是擺著一張椅子，一個馬克風。舞台下，
坐滿了人，不是喧嘩胡鬧的人群，而是淨心欣賞的觀眾。

    他不喜歡說話，所以拿著吉他上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
好了，就響起吉他簡單而美妙的聲音，他閉上那雙犀利的眼睛
，低著頭，流川遮住他的半邊臉。沒有夸張的衣服，只是平常
的T-shirt和牛仔褲，沒有閃爍燈光，只是亮著一盞紫色的射
燈，這樣的他就已經很迷惑人心了。

    一輪前奏過去，他的聲音出來了，依舊是低啞的，清晰的
，迷人的。

    他唱的是我喜歡的那首歌，熟悉的旋律，熟悉的節奏，熟
悉的色調，卻帶來陌生的感覺，原來你坐下台下，看著他唱這
首歌的時候，你會樂意把自己的感情獻給他，甚至你樂意把自
己的生命獻給他，這是一種可怕的想法，但你會這樣的想法。

    小小的酒吧，回蕩的是他的聲音，回蕩的是吉他的聲音…
…

    單純的他，一樣是那么執著，那么任性，那么孤傲……



    那天，我和他one on one，我還是贏了他，但是發覺越來
越吃力，那個單薄的身體，居然可以為了籃球而爆發出異常的
力量，真是一個特別的人啊。




   “楓，三年前，在不同的籃球場，我說過我喜歡你，還記
得嗎？”
   “記得。”沒有不悅的平淡口吻說。
   “那時候，你是想拒絕我，還是想答應我。”這是那天我
冷靜后提出的問題。
   “答應你。”還是依舊的坦然的回答。

    驚愕，我看著身邊的他，他沒有波動的臉──居然笑了！
銳利無比的眼神──居然變柔了！那雙透亮的眼睛告訴我，這
不是一句謊言，那么就是說……

   “那你為什么要離開？”
   “因為你不尊重我，這是我對你的懲罰。”
   “如果，我不來找你呢？”
   “那也沒有所謂，我依然可以生活。”
   “你會回去找我嗎？”
   “很難說，在我想的時候，我會回去。”

    我笑了，大聲的笑了，一把把他摟到懷里，再一次吻上了
他的唇，這次他沒有抵抗，這次他回應了我。

    在蔚藍的海邊，我得到了他的身體，
    在殷紅的楓樹旁，我得到了他的心。

    或許，我們之間造就存在那種引力，只是彼此都沒有發現
而已。

    那種引力是什么？

    愛情！

   “仙道，那句話是什么？”
   “呵呵！我對你是一見鐘情的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