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5)

作者﹕藍天

    從海邊回來的路上,司機慢慢的開著雪白的勞斯萊斯,仙道說
車子開冷氣,空氣太悶,車里的味道太糟糕,要司機打開窗戶,讓
腥咸海風吹進來,仙道和流川並排坐在后坐上,心情特好,幾乎哼
起小調來。


    車子沒有行多久,天色已經一片漆黑,海浪的聲音好像催眠曲
一般,流川撐不住沉重的眼皮,無所顧忌的躺在仙道的身體就睡著
了,腦袋從仙道的肩膀滑到大腿上,然而仙道慷慨的讓出大腿讓流
川枕著,手指夾著流川長長的尾巴玩弄,有時會湊到嘴邊細吻;有
時會湊到鼻子下嗅;有時,會用末端卻觸碰熟睡人兒的臉,弄的流
川不耐煩的皺眉頭,側過臉去,看到這樣,仙道總是忍俊不禁的笑
起來,溫柔的把流川擺正,讓他的麗容完全落入自己的眼睛里面…
…

    太陽溫和的注視車子里面的和諧,夕陽為他們營造了桔黃色的
浪漫,大海為他們演奏廣闊的樂章,海鷗為他們的展翅高飛,就連
貝殼也在沙灘上笑。此刻此時,整個世界在為他們祝福……



    回到東京市,已經星光璀璨,月亮代替太陽照亮天空,卻模仿
不了太陽的溫度。

    仙道把流川抱下車,看到在等待的彩子,禮貌的對彩子笑了笑
,小聲的說:“有什麼事情,等一下再說,我先安頓好他。”

    彩子看了一眼流川,點點頭,目送仙道進入電梯,真心的微笑
彎起。彩子比誰都知道,看起來左擁右抱的仙道其實是很寂寞的,
因為仙道比任何人都懂得愛的真諦,所以不輕易付出,不是怕受傷
,而是不值得,這樣就把心緊緊的封鎖起來。彩子一直有一個心願
,能有一個人讓仙道好好的愛一回,這樣,或許,仙道可以好好的
休息休息,他實在太累了。如今,彩子看見了微弱的曙光,屬于仙
道的那片聖潔的世界,終于盼到第一位訪客。



    月亮的鋪撒在床上,一片醉迷的銀黃,仙道輕輕把流川放在床
上,蓋上淺藍色毛巾被,仍然是舍不得離開,坐在床沿端詳了好一
陣子,才依依不舍的站起來,走了幾步,猶豫了一下,忘記了一件
重要的事情,轉身回到床沿,俯下身子輕啄了一下流川的唇,這才
滿足的離開。


    坐電梯下樓,仙道倚著電梯的玻璃斜靠著,靜心想著海邊的事
情,很甜蜜的笑容悄然展開。在海邊,那一個深情的吻,沒有瘋狂
,沒有渴望,只是細細的柔柔的默默的品嘗彼此心中醞釀的甜酒,
心在那一刻醉了,然后插上翅膀,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夢幻的藍色世
界,他們如美人魚一般交纏嬉戲,他們的晶瑩的藍色中尋找生命的
價值,他們找到的是永恆的誓言,那就是不變的愛。清醒的時候,
仙道摟著流川,在流川的耳邊說:“感覺到了嗎?知道是什麼了嗎
?”懷中的流川還是搖搖頭,愛這麼深奧,又怎能用一個吻述說,
不過,流川的微紅的臉頰,不是更好的說明嗎?說明什麼?即便他
不懂愛是什麼,他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愛上這個吻他的人。仙道沒
有再說什麼,只是笑,心湖的漣漪輕輕的蕩漾,對這樣一個孩子,
一切不必說的太清楚,順其自然是最好的,讓他自己發現,讓他自
己長大,讓他自己明白,只要在旁邊陪著他,守候他,就夠了,因
而此時無聲勝有聲。

    仙道出電梯的時候,笑容仍然,只是敞開的心門關上,把內心
世界緊緊封閉,不過,那里不再只有自己了。



    彩子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喝著咖啡,等待仙道,今天有些問題
她必須問清楚。

    仙道倒了杯咖啡走過去,打招呼的說:“彩子,有什麼事嗎?
這麼晚了,還在等我。”然后仙道坐到彩子身邊。
    彩子是個直來直去的人,對仙道她不需要拐彎抹角的問,也不
需要掩飾自己的不滿,開門見山的說:“你怎麼去惹牧紳一了?”
    仙道豎起食指,左右搖了搖,說:“No,No,No!不是我去惹
他,而是他來惹我。”
    彩子看著耀眼的仙道,他的自信總是像太陽一樣耀眼,大概這
就是仙道征服人心的武器。所以像彩子這樣的獨立的人,也不由產
生依賴的感覺,但相信歸相信,心里面的不安還是存在,彩子說:
“仙道,牧不是好惹的,兩虎相斗,必是兩敗俱傷的,何必呢?”
    仙道怎麼不明白彩子的擔心呢,安慰的拍拍彩子的肩,說:“
我當然明白,不過還有一句話,你應該聽過。一山不能藏二虎,我
才是這里真正的霸主,而且過導火線已經點燃了,要爆炸的遲早要
爆炸。所以彩子,你呀,就不用擔心,我仙道不是一個衝動的人,
我不會打沒有十足把握的仗,既然我決定了,那麼一切都在我的掌
握中。”
    話雖如此,但彩子非常清楚牧紳一的背景,對黑暗殺手這個名
詞並不陌生的彩子,激動的說:“自己的生命危險就不顧了?!”
   “彩子,我忘了告訴你,楓的姓氏是流川。”仙道還是很溫柔
的笑著。
   “可……你也不願意見到他受傷吧。”彩子驚訝了一下,又不
甘示弱的說。
    仙道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低著頭看著沒有加糖沒有加奶的黑
咖啡,說:“……所以,我才要把最危險的人鏟除。楓不會拋棄我
,他的使命是保護我,既然事實如此,我還能怎麼樣呢?如果可以
逃避的話,我會選擇逃避,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所以,我
才決定速戰速決,然后把家業讓出來,霖也已經有足夠的能力接任
應該屬于他的家業。”

    仙道霖是仙道賢的親生兒子,比仙道小2歲,是仙道家族的正
式繼承者,只是仙道賢去世的那年,霖太小了,仙道賢執意不讓霖
接手生意,把他送到美國念書,要他大學畢業再回來繼承家業,霖
是個聽話的孩子,而且霖非常喜歡他的幹哥哥,也信任仙道,就答
應了父親的要求,赴美學習,明年7月霖就可以畢業歸國。

   “這麼多年,你就為了報恩,才做的這麼出色。今天這樣的地
位,真的舍得拱手讓出?”
   “沒有什麼舍得不舍得,本來這就是仙道家族的事業,我只是
一個孤兒,很幸運的被收養,而灌上了仙道這個姓氏,所以霖比我
更正統,而且我沒意思繼續管理家業,你是知道,我是那種不喜歡
被束縛的人,而管理家業太繁瑣,太無聊,只是霖還沒有長大,幹
爹對我恩重如山,在那個關鍵時候,我不能不站出來,攬起所有的
責任。現在霖已經長大了,我也因該退位,把仙道家的產業讓給他
真的主人,而且……我也找到了一個可以陪伴我的人。”
   “仙道……那好吧,我就不說什麼了,但我要和你並肩作戰,
你是需要我的幫忙的。”彩子嘆了口氣,聽了仙道的話,她還能說
什麼,聰明如她怎麼甘心做一個旁觀者,無疑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
機會,對于一個有能力的人來說,這是証實自己的最好機會。

    仙道是明白彩子的,這個女人的好強心是趕也趕不走的,多一
個能幹的人也未嘗不好,至于彩子的安全問題,仙道相信牧不會亂
殺無辜的,彩子只不過是一個秘書,牧不會對她怎麼樣的,就依了
彩子的意思了。

   “這是當然的,不過,你的‘那位’可不要有怨言哦。”
   “哈哈,他可以理解的。”
   “彩子,記住這是一個危險的游戲,我不希望你因為這場游戲
而……”
   “當然,條件是你必須保護我的安全啦。”
   “這是當然的啦。”


    夜里仙道就把整個計劃告訴彩子,再和彩子商量,送了彩子回
家,凌晨兩三點,才回到頂樓的窩。表面上看仙道好像很隨意,實
際上仙道也很執著,特別是一些原則問題,仙道簡直是固執的不可
理喻。在仙道的原則里面,就有這樣的一條──自己的床只能讓自
己和喜歡的人躺,所以,這頂樓上的大床,從來沒有任何其他人躺
過,即使與漂亮的女明星風流快活,仙道也不會帶上頂樓。現在,
卻理所當然的讓流川睡在上面,由此可見仙道的確很喜歡這個冷漠
的孩子。


    痛快的洗了個熱水澡,仙道沒有上床睡覺,桌面上還有一大堆
文件要處理,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就坐到桌子邊工作。

   “你不用睡覺的嗎?”
   “怎麼醒了?”

    仙道含笑看著突然出現的流川,停下手中的筆,端起還在冒煙
的咖啡,小口小口的喝起來,流川看著仙道,平靜的眼睛里面有一
點責備。

   “這些還沒有做完。”仙道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無奈的說。
   “早點睡吧。”

    流川皺眉,怎麼這個人白天到處玩,晚上就工作,真是怪人一
個。18年的非人生活,流川深知睡眠不足的感覺,就冷漠的提醒仙
道。在仙道聽來,這可是笨拙的關懷,事實上,仙道的認為是對的
。

    仙道執起流川的手,貼到嘴唇親吻,磁性的性感的嗓音包含著
感動和怦動:“楓是在心疼我?”

    流川說不清楚這是不是仙道所說的感情,不過看到仙道疲倦的
血絲都出來的眼睛,心里就很不舒服,或許這就是仙道所說的心疼
吧,于是誠實的回答:“可能是的,我也不知道。”

    聽到流川如此率直的回答,仙道有笑起來,這是一個難得寶貝
呀。如果有人告訴你,流川是個出色的戲劇演員,大概你會詫異的
看著那個人,懷疑他是不是生病還沒有痊愈,有點犯傻,不過如果
那個人是仙道,你就甩甩手,說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確,
事實上,流川總能在無意中逗樂仙道,不要說你不知道為什麼,就
連流川本人不明白為什麼,不過,當流川看到仙道的笑容的時候,
他的心里也會暖起來,只是他沒有笑,沒有表露出來而已。

   “好了,你去睡吧,等我弄完這煩人的事情,我就去睡。”
   “嗯。”



    仙道繼續在台燈下工作,直到咖啡喝完的時候,仙道才爬上床
,躺在流川身邊入睡,心情無比舒暢,從此心跳不在寂寞,夜也不
是漫長而冗長。

    夢中,仙道呢喃道:“楓,不要離開我,如果可以,請永遠陪
著我。”

    不是害怕寂寞,不是承擔不起孤單,只是長期生活在寂寞中,
孤獨中的人,比任何人都需要另一個人的陪伴,如今找到了一個追
趕自己步伐,可以陪伴到老的人,又如何願意放手呢?




    藤真家非常富庶,在東京西南郊區,有個項大的山地都是屬于
藤真家所有,就靈界來說,那座山是日本最陰之地,聚集了大量天
地靈氣,對靈力的提升又很有力的幫助。藤真家后面有個陳舊的寺
院,有好些年月,卻保存完好,據聞里面供奉的佛祖很靈驗,所以
每天都有不少人來此供奉,保一生平安,保心想事成等等。

    清晨,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寺院寧靜的讓人害怕,兩旁的松
樹嗖嗖的響,寺院后面有茂密的林子,隱約可以看見林蔭青灰小道
向山洞延伸,山洞很幽靜,仿佛是隔離的世界,空氣中有百年的怨
恨,隱隱約約你能聽到野獸的呻吟,不要懷疑你的耳朵,因為里面
的確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藤真手持亮光符,提著一個沉甸甸的箱子,步入山洞,臉上沒
有恐懼的神色,眼睛里面沒有害怕的信息,甚至還有一絲微笑,這
是他所熟悉的地方。山洞里面吹起一陣冷風,膽子小點的人,一定
嚇破膽子。山洞里面關著日本歷史上最凶殘的怪物。怪物樣子猥瑣
,一身墨藍色的毛發,看起來就像人和獅子的混合物,紅色的雙眸
宣誓它的仇恨,頭腦簡單,卻又很本能的戰斗能力,對人類有無比
憎恨。經過五百年的興修,怪物練的不死之身,力大無窮,人們叫
他月,因為每逢月圓之夜,它就會獸性大發,擾亂人間。二百年前
,被藤真的祖宗禁錮在這山洞里。從此沒有出過山洞,可三年前,
這只血性怪物居然變得溫順起來,我想沒有人會相信,月居然會愛
上一個人類,他就是藤真健司。月的愛情,比嬰兒還要的單純,什
麼也不求,什麼也不要,只是希望能帶在藤真身邊,照顧他,保護
他,所以月很聽藤真的話,在藤真身邊的月,就像一只寵物,一只
哈巴狗。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月還是月。

    藤真看到月醜惡的樣子,沒有表現出厭惡的眼神,反而露出溫
柔的笑容,他打開手中的箱子,一陣鮮血的味道慢慢的渲染著小小
的一個空間,新鮮的女人身體,被宰割成一小塊一小塊,血肉模糊
的放在這個箱子里面。餓的發狂的月,樸到箱子旁邊,狼吞虎咽的
啃著“美餐”,藤真則靠在山洞,欣賞這比野獸更加野獸的進食方
式,嘴角始終保持著寵溺的微笑。

   “月,慢慢吃,全是你的。你很聽話,我需要你幫我的忙,借
助你的力量去對付一個我非常討厭的人。你願意幫忙嗎?”

    月抬起頭,血在染紅了嘴邊的毛發,在他血紅的眼睛倒影著藤
真的微笑,月溫順的噌了蹭藤真的褲管,藤真伸手撫摸月的毛發,
滿意的說:“你是最聽話的,我喜歡聽話的月。”

    得到藤真的贊揚,月因為興奮而長空一吼。

   “吼──!”




    這時候,安睡的流川突然驚醒,不是因為噩夢,而是耳鳴,是
嗜血野獸的呼喚的聲音,讓流川感覺到危險。流川看了看身邊熟睡
的仙道,心多少安穩了一點,小心揭開被子,動作很輕,他不希望
吵醒仙道。流川認為睡覺是人生一大享受,打擾別人的睡眠是罪該
萬死的事情,而且這個人對自己來說,是非常特別的。

    凌晨有點冷,披上仙道的睡袍,走到落地玻璃前,縹緲的凝視
西南面,神情沉重,他預感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在危險仙道的生命
。流川的天眼可以看見很遠的東西,可以看見人看不見的東西,但
不能看見寺院結界里面的東西,所以無論流川如何搜索,也找不到
月的存在,這樣讓流川更加擔心。

    仙道醒來,坐直了揉揉眼睛,就看見站在落地玻璃前發呆的流
川,穿著自己過大的睡袍,看起來就像希臘的哲學家在思考什麼重
大的世界問題,于是走到這位大哲學家身后,張開手臂把他包圍在
自己的氣息中,頭埋在流川的頭發里面,懶洋洋的親親吻吻,含糊
的睡意十足的說:“怎麼了?”

    懷中人卻沒有回答他,沒過多久,仙道感覺一陣寒流莫名其妙
的環在右手手腕上,睜開忪惺的眼睛,就看見自己是手腕上多了一
個透明的鐲子,一下子就清醒過來,問流川:“這是什麼?”
   “我的頭發,上面有我的力量,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把你的血
氣匿藏起來,這樣遠古嗜血的野獸就找不到你,不過,只能維持三
個小時。”流川平仄的語氣解釋著這透明的鐲子。
   “好漂亮哦。”仙道仔細研究鐲子,問:“楓,為什麼要弄這
個東西給我?”
    流川靜靜的看著遠方,淡淡的說:“不知道,只是我覺得我應
該這樣做,你會安全一點,好像有什麼在等著你。”

    仙道啞口無言,一把來過流川,緊緊的摟抱著流川,滿心的感
激說不出口,一個謝字遠遠不夠表達,能言善辯的仙道此刻無法吐
出一字一句,只能把流川緊緊的抱住,用身體語言傳達內心的情絮
。

    今天太陽並沒有出來,濃濃的霧,還有沉重的烏云擋住了蔚藍
的天空,悶雷在遠處轟隆隆,閃電自天空劃出一道裂痕,夏季的暴
風雨即將來臨。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