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和煦的日光遍撒在山林間，一早起來練箭的流川踏
著輕快的步伐走回安西師傅的府第。

    今天就是他藝成出外闖蕩的日子。

    咦？好像有客來訪的樣子。

    只見府中的馬僮安田，正安撫著兩匹鼻子還在猛噴熱氣
的駿馬，打算把牠們牽到馬房安置。

    熟知流川不喜多言的個性，安田先開了口：「住在山上
的田岡師傅帶著徒兒來訪。」

   「哦？」流川的眼神一亮。

    說起這位田岡師傅，在箭術界是和安西師傅齊名的高手
。但或許是年輕時屢次以些微之差敗給安西師傅的傷心往事
，在他心中造成了一些陰影。田岡師傅一直以教出一個比安
西師傅的徒弟更厲害的神射手為己任。

    幾年前的一場比試，田岡的大弟子重蹈師傅覆轍，輸給
了安西的大弟子。從此以後，田岡更加嚴厲地教導他的第二
個徒弟，以期能扳回一成。

    如今這個二徒在附近也小有名氣，但一向只聞其名、未
見其人，沒想到今日會師徒聯袂來訪。

    想到有機會和高手一較箭技長短，流川不禁感到胸中似
乎有股熱血正在奔騰。

   「呵呵﹏﹏流川，見過田岡師傅和他的高徒仙道彰。」
安西師傅還是一如往常笑得像彌勒佛一樣。「田岡先生、仙
道君，這是小徒流川楓。」

    師傅如此客氣介紹，自己也不能失諸無禮讓師傅丟臉。
流川乖乖地低頭抱拳見禮。

    抬頭卻看到昨天在楓林遇到的怪人，正以同樣的溫和表
情對自己笑著。
 
    原來他就是仙道！驚訝之餘，流川也感到一陣釋懷——
終於知道他的名字，這下可扯平了。

   「安西先生果然是名師出高徒，真是英雄出少年，看來
就氣勢不凡非池中物，我家這隻好吃懶做的廢物哪比得上。
」
   「呵呵﹏田岡先生太客氣了。我這小徒不過箭術尚可，
又酷愛睡覺，可不如先生高徒一派雍容。」

    兩人你來我往，說了一堆無意義的客套話。

    安西師母坐在一旁，微微抿嘴輕笑，似乎對此景習以為
常。

    仙道趁機挨著流川坐下，深情款款地注視著那雙清凜的
美麗眼睛，正想傾訴衷腸…………。

   「啊，安西先生的高徒也是今天結業出師吧？」師傅的
大嗓門打斷了仙道的行動。看來他們終於客套完了。

    由於田岡師傅邊問話邊打量流川，仙道不得不縮回伸向
流川的手。

   「小徒正巧也是今天結業，我看不如兩人同行，也好有
個照應。」田岡師傅一提議，仙道就直點頭。

    其實田岡是別有用心：有才能的人只要處在一起，就會
有競爭，就會被比較評斷。只要仙道表現比流川出色，這次
就是他贏了。

    聽到這個提議流川立刻想反對。開玩笑，結伴同行？他
可和這麼痞的人處不來。

    但是安西師傅卻說：「這樣正好！流川，你剛好藉此機
會學學與人相處之道。人，是無法單獨離群索居的………。
」

    師傅一心為他好，他只有承情。

    安西師傅接著好整以暇地說：「走之前先得來個畢業考
。」
   「沒錯！畢•業•考！」田岡師傅笑得詭異：一箭定高
下的時刻到了！

    仙道與流川彼此對看一眼。他們在相遇之前都聽過不少
有關對方箭術的傳聞，卻從未有機會比賽一番。

    能趁此較量一下，也是美事一樁。

   「安西先生，題目由我來出好嗎？」

    安西師傅呵呵呵地笑著答應。

   「看到那棵樹上突出的兩根一樣粗細、上面各只有一片
葉子的樹枝了吧？看不到可是零分喔﹏﹏！題目就是把樹葉
射下！簡單吧？」

    當然不簡單。

    流川盯著那樹葉，距離是目力與臂力的極限，但還難不
倒他。

    安西師傅開口了：「流川，你先射。」

    流川打開弓袋………這時，田岡師傅突然扯開嗓門唱起
山歌！

    流川：「………！﹖」膽大如他，也差點把弓嚇掉了，
這輩子從沒聽過這麼難聽的歌聲！

    仙道藉機攬住流川肩膀，低聲告訴他：「可怕吧！﹖我
們原先僱的廚娘就是被這歌聲嚇跑的！」

    弄不清楚狀況的流川，帶著茫然的神色朝安西師傅看去
。

    安西師傅邊打拍子邊解釋：「射箭重視集中力，這也是
測驗之一。」

    的確，能在這麼難聽的歌聲中集中精神的人，絕對擁有
超人的集中力…………。

    流川閉上眼睛，吸了口氣，慢慢拉開弓………。

    從彎弓、搭箭到拉弓的氣力凝聚，全部是他畢生箭技之
所集。

    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流暢，彷彿箭術不再只是一種武
藝，也是一種舞藝，更是一番絕代風華。

    仙道的眼睛再也離不開流川，周圍的一切事物快速地從
他感官中消失，只剩下流川。

    在仙道眼前是個將一切投注在箭上的人，也因此他的箭
忠實地反映出真實的他。冰霜般的鋒銳氣勢，內含著火焰般
的熾烈意志。乍看冷漠，卻勇於追尋所求，絕不退縮。

    一箭射出————→

    樹葉掉落。射斷了葉柄的箭，插在離樹五尺的地上。

    田岡師傅露出笑容，唱得更賣力了。

    輪到仙道。但他一拿出弓，流川就皺起眉頭。

    那是一把寶藍色鑲金嵌鈿雲彩漩渦紋飾的強弓。總之，
很華麗就對了。流川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要把好好一把弓弄
成這付模樣？

    其實仙道這麼做的原因有二：第一，是表示他對此弓珍
若性命的重視；第二，則是這樣重量剛好稱手！不過當他這
樣對師傅解釋時，師傅很「英明」地反問他為何不綁石頭！
﹖

    仙道握住弓，流川慢慢鬆開眉頭，接著輕輕秉住呼吸。

    太陽。他的技巧與氣魄，如太陽般炫目。

    而且，就像光芒萬丈的太陽是暘谷那樣的谷地升起，他
的氣度也一樣深不可測。這般從容淡定、成竹在胸。

    一箭射出——！

    仙道的箭準確地插在樹枝上，受到恰到好處強度的振動
，那片樹葉緩緩飄落。

    勝負已分。

    最高興的還是田岡師傅，天可憐見，他終於贏了！

    安西師傅卻不會很介意，因為經過這場比試，流川一定
已瞭解自己的不足之處，並找到了目標。

    相識以來，流川初次深深的凝視仙道的眼睛，他第一次
遇到如此出色又令人心懾的對手。這樣一來，結伴同行倒也
不壞。下次，他一定要贏！

    仙道笑了。他喜歡流川看他的這種眼神。

    因為從這挑戰的眼神中，他知道：從此生活再也不會百
無聊賴。這雙美麗的眼睛及其個性獨特的主人，將會與他長
相左右。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