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是在和湘北的練習賽。那時的他真的
像個孩子，滿眼的好勝，單純的想要勝利。和那個紅頭發的櫻木
一樣，無論對手是誰，他們的眼中只有勝利。我當時覺得櫻木更
有趣些，有櫻木的賽場就永遠不會缺乏樂趣。況且他又是那么直
白的向我挑戰，真的是很新鮮的。那個孩子就不同了，冷著一張
臉，卻偏偏有那么有生氣的一雙眼。當你被那么凜冽的目光盯著
的時候，就不得不打起精神，因為擁有那樣一雙眼的人是不會被
干擾，不會被動搖的。

    我們最終是贏了，雖然贏得很艱苦。賽后找那兩個一年級生
握手，櫻木狠狠的握了我一下，害我的手一直疼了好几天。那個
孩子卻冷冷的拍掉了我的手。我一直覺得湘北不是一支弱旅，只
憑著中鋒赤木。待得這一對一冷一熱的一年級組合成熟，湘北就
會成為一支真正的強隊。



    第二次相見竟是那樣殘酷的一場比賽背水一戰。櫻木還是那
樣叫囂著要打倒我。而那個孩子眼中的光芒更盛，寒意更重。想
想也許是因為我是第一個讓他嘗到失敗滋味的人吧。他竟放棄了
上半場的比賽，我不得不承認這是我沒想到的，不過那個孩子的
腦袋里的確只有勝利啊。無視他人的目光，無視他人的評價，我
真的有一點羨慕呢。那么投入到比賽中，那么盡情在追逐，全心
全意的追逐著那個背影，以及背影后的勝利。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即使和神奈川的王者對決，也沒
有那種盡情的感覺。真的是完全沉醉于籃球的快樂中。可最終我
們輸了。我沒有流淚，像別的隊友那樣。有人說我是洒脫，是淡
然。其實我真的不想流淚，為什么要為一場痛快的角逐流淚呢？
我很清楚，我是快樂的。



    第三次相見是意外的，那個冷酷的孩子居然會去陵南找我。
后來聽說是因為安西老師說他還未及得上我。真是孩子的想法，
居然就來找我一對一，非要分出個輸贏。我不得不承認他的進步
，在縣大賽中我就感到了他的進步。我不是天才，籃球雖說是一
項比天賦的運動，但我也是在努力的練習中才得到今天的成績。
尤其在達到一定程度后，進步是很難表現出來的。可他的進步是
有目共睹的，縣大賽時我已經不能游刃有余的應付他的單挑。而
今更是要拿出十分的謹慎來對付他的挑戰。那天我意外的說了好
多話，也許我也不想讓這個追求勝利的孩子失望吧。


    之后免不了一起切磋球技，我竟也發現和他一起我的進步也
快了很多。打球也變得有了很多樂趣。不可否認，他真的是個可
愛的孩子。除了打球，几乎一切時間都是迷迷糊糊的處于半睡眠
狀態。和他定時的不定時的見面也似乎成了習慣。有時我也不敢
相信，我居然能和那個冷漠的孩子成了好朋友。其實他也不是像
傳說中那么冷酷。有時，只是偶爾，他會表現出一絲柔和，只有
一絲，不能稱之為溫柔，只是僵直的臉有一絲融化。


    偶爾的，他會邀我去他家看ＮＢＡ。他會窩在沙發里，抱著
一個很大的抱枕，把半張臉埋在枕頭里，可眼卻只盯著屏幕。那
時候，他的眼中會閃現很多光芒，很多情感。我知道那個孩子是
單純的把心中想的表現在眼睛里，一般是一種凜冽的神情，像他
比賽前的樣子，透著一種認真，一種執著﹔有時是火一般的燃燒
著，像他比賽時的樣子，顯出一種激情，一種活力﹔當然也有時
是滿眼的不屑，對，就是經常賜給那個紅頭發的櫻木的眼神。不
知他是否知道，我會經常從他的眼中看轉播。


    偶爾的，他會陪我去泡咖啡館。那個孩子不喜歡苦的東西，
在我的極力推荐下抿了一口我最愛的曼特寧，卻把那秀氣的眉緊
緊的攢在了一起，我笑得彎了腰，他好久才白了我一眼，附贈一
句大白痴。再以后我花了好久的時間，才讓他再次碰那種叫咖啡
的物質，那一次我叫了摩卡，還特意在攪打奶油上又撒了一層可
可粉。濃郁的可可香，加上咖啡特有的味道，混合了奶油的甘醇
，終于讓那個孩子愛上了咖啡。我也不知何時愛上了他捧著咖啡
杯時呆呆聽我講話的神情。



    不知從何時起，我把“我喜歡你哦”挂在了嘴邊，沒有正式
的告白，沒有嚴肅的神情，只好像是一種習慣的養成，或是一種
細菌在不知不覺中滋生。他也從沒有一絲的感動，只會輕輕的點
頭表示他聽到我說話了，或是“哦”的一聲。有時心情好時，他
回答我一句好吧，無非也就是表示他聽到了這句話。我會故意的
讓我們之間的氣氛免得曖昧，但遲鈍的他從來察覺不到。我會經
常親密的摟他，他經常掙開我，說一聲疼，或是熱，偶爾的，他
也會任我摟著，靠在我肩頭，我可以清晰的聞到他頭發上洗發水
的香氣。我喜歡他黑亮柔順的頭發，像綢緞一樣的手感。

    他依舊是平靜的，單純的，像一個孩子一樣。可我知道，我
正在一步一步沉淪。我和他之間也不是只用好朋友就能形容的了
。我明白，我愛上了那雙眼睛，和那雙眼睛的主人。但是，朋友
就像一堵牆一樣橫在我們之間。都已經是這樣的好友了，我又能
再要求什么呢？我會說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也說過我是他的好
朋友。可朋友卻成了我最恨的東西，它雖然讓我和他變得很近，
卻又很遠。



    還是那家常去的咖啡館。我喜歡那里昏黃的燈光，寧靜的氛
圍。我開玩笑似的訴說著我要和他同居的想法，什么沒有地方住
，什么一個人不愛做飯，什么什么有的沒的理由。我笑逐顏開的
以為他會和平常一樣沉默，頂多罵一句白痴，而轉眼就會忘記。
可耳邊突然傳來一句清亮的“不要”。我有些呆了。我知道我的
笑容一定僵的很難看，我知道我的心在片片的碎裂，我甚至還不
知死活的問為什么。他清亮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我等待著我的死
刑宣判。

   “因為我喜歡一個人住。”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我第一次恨那清亮的眼睛，那認真的表
情。我知道這就是他的心聲，我知道他可以用這種簡單的甚至滑
稽的理由拒絕一個人，就想當初拒絕去陵南一樣。我垂下了頭，
因為我不能控制我的眼淚滑下。

    他拍了拍我的頭，叫了一聲“喂”。我不想抬頭，我不想讓
他看到我的淚水。可他卻強扳起了我的頭，當他看到我的淚水的
時候，我相信他是嚇傻了。要不是那時我的心疼的像要撕裂，我
一定會笑出聲的，他一臉的迷惑，一臉的茫然不知所措，真是個
孩子，是個讓人憐惜到寧可自己遍體鱗傷也不想傷害他一絲一毫
的孩子。我的心徹底的粉碎，我一瞬間明白他將是我一生的痛,
卻也永遠無法治愈。

    他是不會安慰人的，只粗魯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將自己的
心情控制到最好，居然依舊能扯出一絲笑容安慰他，我甚至有點
佩服我自己了。

    然后就當我這一天什么都沒有說過，什么都沒有做過。


    然后我們仍然是最好的朋友，仍然一起打球，一起看轉播，
一起泡咖啡館。


    然后我們在畢業后各奔前程。


    然后我們聯系越來越少。


    然后…………


    然后也許他已經忘了我。


    一切都那么理所當然，一切都那么合情合理。

    但是我知道，從那天以后，我少了一樣東西，卻多了另一樣
東西。

    少的是我心的一角，我將永遠將那一角塵封。

    多的是一串串的回憶，永遠伴隨我的回憶。

    我不悔，因為我有一份回憶，一份和他在一起的回憶。因為
那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日子。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