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無聲處(上部)
(21)

作者﹕阿蝶

(二十一) 

  雖然說換了地點,公寓里的日子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剛剛
開始在一個門進出的流川和仙道完全沒有因此調整自己生活方式
的想法,流川第二日早回來就自己泡面吃,而與此同時仙道大概
剛駕車兜完風坐在某家店里大嚼批薩。藤真晚飯后拎個錘子到流
川房間里來補地板,瞧見這光景不禁猜想這兩人只怕很難遷就對
方。 

  地板是頭天搬家俱時不知被誰踩壞的,畢竟是有了年歲的老
房子,既是一貫閑置的,也就沒有怎么修繕,地板的木塊原就有
几處嘎嘎作響,昨日里跑出跑進搬拖重物的畢竟都是些年輕壯實
的男子,經不得折騰也就翹起來。流川本人并不介意,反正是在
不常走動的地方,放著什么時候去補都不要緊,藤真昨日看見,
心里便記了下來。到底是曾經性命相托的搭檔,加上藤真天生就
有些照顧后輩的慈悲心,雖說平時也不乏抓流川惡搞開心,終歸
是關愛居多,于是他便索性做個好房東,今日主動翻出木板和錘
子來幫著修補。 

  藤真這種人,刨去那捉摸不定的性子,做朋友倒是極體貼的
。 

  不過流川不會想那么多,他做人簡單直接,既然藤真一片好
意也就干脆收下,絕不會扭怩作態萬般感謝最后搶過錘子來自己
動手,藤真素知他的性子,笑笑也就不以為意,自己熟門熟路地
摸進房里去,蹲在地上敲打起來。 

  流川吃完泡面有些無聊,走進來坐在床上看藤真干活,藤真
敲著敲著笑起來,“你和我沒話可說是不是?”他嘴里叼根釘子
,笑嘻嘻地拿眼睛睨流川,“這么大眼瞪小眼的盯著我干嘛?”
  流川沒覺得沉默有什么不好,不過既然藤真想聽人說話,當
然也可以找些話題來說,于是他想了想,很認真地對藤真說:“
你放心,我和仙道沒什么。” 
  藤真手上的錘子差點錘到自己手指上,“哎?!”他有點哭
笑不得,“我并沒有要你說這個。” 
  “仙道說你故意要我住進來。” 流川兩手撐在床沿上,坐在
那里沒什么表情地說,“我又不是傻瓜。” 
  藤真把嘴里叼的釘子拿下來,眼睛忽閃忽閃地看了流川一眼
,“我沒把你當傻瓜,”他說,“這樣有什么不好?” 

  流川沒吱聲,看著藤真,似乎在琢磨他打什么主意。 

  藤真被這眼神逗笑了,這小子的防范心果然很強,也難怪,
捉弄他的次數多了點。 

  “難道你還認為仙道靠不住?你們不是一直合作得很好?”
藤真笑著問,“我以為你至少是欣賞他的。” 
  “兩回事。”流川回答。 
  “什么兩回事?”藤真沒明白。 
  “仙道和7,兩回事。”流川干脆地回答。 

  流川沒有對這句話多解釋,而藤真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你錯了,”藤真把最后一顆釘子釘進木板,結束了手里的
工作,“仙道不是你看到的那樣,退一萬步說,就算仙道和7是
兩回事,你沒有什么來証明他靠得住,可也沒有什么來証明他靠
不住對不對?” 

  流川啞然,這個問題有些復雜,他沒去想過。 

  “他還是不錯的。” 藤真放下工具,舒服地坐在地板上伸直
腿說,嘴角含著笑,一種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欣賞的笑。 
  “你喜歡他為什么不繼續?”流川沒頭沒腦地問。 

  藤真吃了一驚,看向流川發現他也正用清亮亮的眼睛看著自
己,他顯然看到剛才的笑并明白了里面的意思。藤真苦笑,這個
小孩,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雖然在該傻的時候你不會發現他
聰明,可是在該聰明的時候他也不會總傻。 

  “有那么明顯嗎?”藤真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還以為別人
看不出來呢。” 

  流川只是皺眉,藤真的嘴巴利害,他不會隨便去接話的。 

  藤真也只有嘆口氣,流川不善接話但態度直接,打哈哈這一
招對仙道也許有用,可眼下是不可能回避問題的。 

  “喜歡嗎?我當然是喜歡的,被那樣優秀的人追求,一點沒
感覺也是不可能的。”藤真臉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我不繼
續是因為我沒有他優秀,沒有那種優秀的控制感情的能力,一旦
喜歡上就收不回來了。” 

  流川低著頭,眼睛藏在瀏海后面,但藤真知道他在認識地聽
。 

  “我不如他所以不想喜歡他,因為喜歡多的人總是會吃虧的
。”藤真說,“如果仙道對我是真心和全心的,吃虧也就罷了,
但他不是。他也許是真心,但不是全心,因為我還沒有令他付出
全心的能力,這樣我注定會陪得更多,最后大家都不會幸福。”
  藤真說:“其實有時候也會想,賭一把也許能得到全心,只
是冒的風險太大了,大幸福總要大冒險的,而我沒有那么貪心,
小小的幸福就夠了。” 

  流川抬起頭有些吃驚地看著藤真,他沒有預期藤真會對他講
這么多,而且這么深。 

  藤真卻知道,這番話,遲早要說,只是,他不知道流川聽進
去了多少,又聽懂了多少。 

  “仙道還是很喜歡你……” 流川說,也許這不是說這話的好
時機,但流川答應過幫助他。 
  藤真想笑,他發現真的很容易就被流川逗笑,“流川,我問
你,你到底幫誰?”他憋住笑,一本正經地問。 

  流川的臉慢慢漲紅起來,他似乎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仙道這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把你也拖下水了,
”藤真伸過手去拍拍流川的肩膀,“其實我也希望有人能幫我解
脫啊,如果仙道早一天明白幸福在哪里,我也就可以完全安心的
去尋找真正的幸福了。” 

  藤真留意到,聽了最后一句話,流川眼睛瞇了起來。 

  藤真不知道流川在想什么,早就發現他是跳躍性思維,思考
方式與人不同,他干脆就等著流川自己開口。 

   過了好半天,流川嘀咕道:“真正的幸福……也不要找那種
女人。” 
  “呃?”藤真噎住了,“什么女人?” 
  “那天你帶玫瑰見的女人,和她一起進公寓的那個。” 流川
小聲回答,“還不如仙道。” 
  聰明絕頂的藤真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好了,“你還
敢提那件事!”他叫起來,“就算是好奇,盯梢盯到那種程度也
很過份吧!” 

  流川翻翻白眼。 

  藤真拿他沒辦法了,好端端地談仙道,怎么就扯到這事上來
了呢?和這小子進行語言交流就這么困難?算了,沒辦法把握交
談方向就順其自然吧。 

  藤真收拾好工具站起來准備走了,“我得提醒你一件事,”
他走過來無可奈何地說。 

  流川的眼睛忽閃忽閃地望著他,看上去聽得還算認真。 

  藤真伸出手,在流川的腦門上狠狠地賞了一記爆栗兒:“貓
有九條命,八條死于好奇心!” 

  流川抱著爆紅的白皙腦門子差點兒痛出眼淚來。 

  藤真則是大搖大擺揚長而去。 



  仙道回來的時候,很意外地感覺到家里有股殺氣。流川一向
冷臉沒表情,可是,也不至于冷到那種程度吧? 

  “嗯?你吃過晚飯了嗎?要不要吃批薩?我帶了一些回來。
”仙道向蹲在牆角的流川忐忑不安地舉起手里的外賣盒子。 

  流川瞪了他一眼,舉起手里的一罐殺虫劑,猛噴一氣,然后
,站起來回房去了。 

  仙道走過去,看到一只被藥噴著的蟑螂,肚皮朝天拼命掙扎
。 

  仙道在流川進屋前好象看到他的腦門子有點兒紅。 

  好象出什么事了。仙道想,會是什么事呢? 

  殺氣太重,他沒敢問。 

  牆角的蟑螂抽搐几下,死翹翹了。 

  那么大劑量的噴法,想不死也難。 



  一個星期后,櫻木花道的婚禮簡單而又鄭重地舉行,結婚的
早上,狐狸和猴子又打了一架,起因是什么后來誰都說不清楚,
只知道櫻木的手滑了一下,有什么砸中了流川,而流川也接著手
滑了一下,把什么砸向了新郎倌,最后兩個人全身都滑了,在婚
禮的准備室里打了起來。

    奇怪的是,當眾人把兩個家伙拉開后,猴子卻突然沖上來緊
緊的抱住了狐狸,櫻木罵道:狐狸,以后本天才是有老婆的人了
,不能隨便和你打架,不然太不成熟太丟本天才的面子了,可是
……可是沒有本天才陪你打,你也不要和別人打,你那張臉是留
給我來揍的。

    狐狸白一眼回罵道,你白痴啊,要你陪?你以為你是誰,稀
罕揍你嗎?

    可是猴子不放手,他說:死狐狸,我知道你稀罕的。 

  兩個人在那里發呆,眾人在一邊看著,不知怎么地,都有些
黯然,櫻木的狐朋狗友們說,其實,櫻木和流川打架從來不下重
手,要不然,那兩個人早就把房子拆光了。 

  “可是,男人不能靠打架過日子啊。” 叫洋平的櫻木死黨笑
著說,“櫻木那么早就沒了父母,一直都很希望過一種平平淡淡
有人呵護的家庭生活呢,那可是只有晴子小姐能給他的,畢竟,
一般人要的,不就是那種普普通通的幸福嗎?” 

  眾人都小聲地笑著。 

  仙道看著准備室窗台上一盆未開的花,忽然就有些感慨,對
藤真說:“有些花,永遠不會開呢!”
    藤真卻不以為然,淡淡笑著說:“可是,正因為它從未開過
,它也永遠不會有凋謝的一天啊。” 

  婚禮很鄭重的舉行了,大家都很高興,狐狸做了猴子的伴郎
,新郎和新娘都很漂亮。 

  那天,一個叫櫻木花道的人和一個叫流川楓的人各自從對方
的生活中安靜退出。 

  全身而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