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劍向尼亞爾的心臟刺去。
∼ 完了嗎?
∼ 怎樣努力,結果還是死!
∼ 活了也是白活!
∼ 好運不會靠向我!
∼ 奇蹟所以叫做奇蹟,就是因為不常出現!
他閉起眼睛,準備迎接死神的降臨。
罷了,一劍了結所以痛苦,不錯呀...
「啊!」
噹!噹!噹!
數下驚叫聲,緊接著是數柄長劍墮地的聲音。
∼ 沒有痛楚?
尼亞爾慢慢張開雙眼。
待衛的面色蒼白得可以...
幾雙發直的眼睛呆呆地望著他!
不!....不是在望著他!
是望著他身旁...
他順著待衛的方向望去。
迪雅斯?
迪雅斯左手緊握著劍鋒,右手用劍擋開了待衛
的攻擊。
鮮血泊泊的自掌心沁出來,順著劍身,流到地
上。
鮮血,本應落地無聲。
但在尼亞爾眼中,迪雅斯的鮮血,竟然要比一
斤鉛還重。
迪雅斯的面變成了鐵青色,向著待衛大喝一聲
:「誰指使你們?」
待衛嚇得連劍也拿不穩,只有默不作聲。
迪雅斯用劍抵住了一個待衛的喉頭,「說!」
「世...世子...是伯爵大人吩咐的。」
「可惡!」迪雅斯狠狠地在待衛身上劃了幾道
劍痕。
「統統給我滾!」
尼亞爾將一切看在眼內!
迪雅斯?
我認識的迪雅斯?
文質彬彬的他,竟有那麼冷峻的時候?
他的眼神,兇得令人不敢直線!
「尼亞爾,我來遲了!」他的神眼,已回復往
日的溫和。
「你受傷了!」
「看你自己,也不是大傷小傷一大堆。」
尼亞爾沒有接口,只是默默的看著打落在地上
的劍。
「怎樣?傷得重嗎?」
他始終沒有接口!
「尼亞爾?」
「我要走了!」他用手按著牆,支撐著搖晃不
定的身體。
太累了!竟然和貴族扯上關係!
一直以來都是躲躲藏藏,想不到竟會躲在最耀
眼的地方!
「你...」迪雅斯想去扶他,卻被他一手架
開。
「你究竟是誰?」
「我...」
尼亞爾轉過頭去,朝著反方向走,正眼也不看
迪雅斯。
「尼亞爾...」
∼ 你在怪我吧?
∼ 怪我沒把自己的背景告訴你吧?
他用沁著血向的左手去拉尼亞爾,尼亞爾立時
止著了腳步。
迪雅斯的鮮血都濺到尼亞爾的襯衫上。
∼ 我在做什麼?
∼ 生氣嗎?生誰的氣?
∼ 生迪雅斯的氣?
∼ 他沒必要告訴我他的事!
∼ 但我介意,不是知道與否的問題!
∼ 是心!
∼ 這個關口,應該擔心逃命的問題。
∼ 我在做什麼了?
手腕依舊被迪亞斯緊緊的拉著...
「知道我的背景,你會對我毫無介心嗎?你會
將我當成朋友嗎?」
∼ 我想要朋友,城裡的人就是拋不下我的身
份。
∼ 難得有人將我當普通人看待,你知道我有
多高興?
∼ 就是怕!
∼ 怕你知道我是誰!
∼ 一切都完結...
∼ 我認為特別的人...會捨我而去!
尼亞爾的身體微一震!
是了解?是明白?
不!都不是!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
「尼亞爾?」
「我會去計較身邊人的身份嗎?我會膚淺到不
分是非黑白,用身份去定人的好壞嗎?」
「對不起...」
「我將過去都告訴你,就是信任你!無條件地
信任你!估不到...原來我就是這樣...不值
得信任!」
「不!不是!」
尼亞爾用力扳開迪雅斯的手!
在鬆手的那刻,他清楚地瞥見迪雅斯手中那深
刻的劍痕。
長而深的劍痕...像什麼?
像在提醒他,
「你不值得信任!」
「叛教的信徒!早晚會死在皇室人員的手裡!
」
迪雅斯那錯愕的表情,都映在眼裡。
心∼在抽搐!在痛!
比看到修導大火時還要痛!
∼ 竟然還會心痛?
∼ 痛什麼?沒什麼大不了!
∼ 這種場面不是經常發生在我身上嗎?
深邃的藍眼睛沒有透露一絲感情...
血是熱的,心卻冷了半截!
尼亞爾這種死灰一樣的目光,還是第一次見。
那陽光般的笑容呢?柔和的眼神呢?
跑到那裡了?
∼ 因為...失望!
因為...受傷!
誰傷害他?
∼ 你!
我?
∼ 對!是你呀!
對!是我!
他要走了!要走了!
∼ 你要怎樣?
我要怎樣做?
∼ 你說呢?
「最少...讓我送你出去。是我帶你進來,
我不會讓你出意外!」
沒有待尼亞爾回答,再次拉著他的手,朝城門
的方向走。
手捉得很緊,怕一鬆手,尼亞爾就會消失一樣
!
一聲呼嘯,白馬跑到他身邊。
他硬把尼亞爾拉著馬背上!沒有挑暗道走,是
大大方方的從城堡的正面走出去。
∼ 父親!
∼ 不對!伯爵大人,有本事便把我倆亂箭射
死!
∼ 反正對我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快要離開我.
..
∼ 留下來也沒意思!
「伯爵大人,世子帶著那人向城門走!」
「由他吧!」
伯爵輕托著酒杯,望著杯內在滾動的液體,微
笑道:「替我聯絡教廷!」
「是!」
「迪雅斯,即管走吧!你能逃得多遠?你是我
的兒子!死要守著那個人,只會令他死得更快!」
* * * *
兩人騎著白馬,跑回湖邊樹屋。
沿途誰也不說話。
∼ 蠢材,你不是要解釋什麼嗎?
∼ 怎樣現在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尼亞爾...你會留在這裡吧?」
尼亞爾躍下馬背,朝湖邊走。
沒有理會迪雅斯的話,就像由始至終也是自己
一個一樣!
∼ 對,他要變回原來的樣子...一個人活
下去。
∼ 答應過人家,不可以死,就守著承諾,毫
無意義的活下去!
「尼亞爾,你別走!告訴我,你會留下來!你
會留下來!」
尼亞爾狠狠的瞪著他,「要你管?」
「你在惱我是不是?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的心
情?」
「你呢?你又有體諒過我的心情?當初我要躲
起來,你怎麼說?你還記得你怎麼說?」
迪雅斯直視著尼亞爾的眼睛。
∼ 記得!當然記得!
「你憤怒地說『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現在,
我將那番話送給你!」
「尼亞爾...」
黃昏的關係,湖水被太陽污成鮮血色。
像火,也像血...
就像回到修導院大火的當兒,
可怕的回憶,那段虛偽得要命的日子...
他要瘋了!真的要瘋了!
那副表情,就像要哭出來,但沒有淚。
卻有毫不相襯的笑,那份狂笑,滿有悽愴感。
他發狂地拍打著湖面,心裡在狂叫: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自己沒有這種好
運氣!朋友?一起生活?保護依利安?統統都是狗
屁!我算什麼?一隻喪家狗!單是叛教者的身份,
這一世也別指望有什麼幸福!」
迪雅斯從背後用力攬住尼亞爾,
∼ 不能讓他瘋下去!
∼ 會崩潰的!
∼ 無論是你!是我!也會崩潰!
「停手!尼亞爾!不是故意!我不是刻意要瞞
著你!你要相信我!相信我!」
「相信你又怎樣?我覺得被騙了!我的感覺糟
透,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不會知道!」
還以為這是我的終點站,可以隱姓埋名,做一
個醫師!總算做了件讓自己過意得去的事!誰不知
...最後還得逃。我這一世,注定要東躲西藏!
「放心!這裡就是你的終點站!只要你願意留
下來,我便讓你留下來!」
迪雅斯捧著尼亞爾的臉,柔和的目光帶著半分
哀求的意味。
「留下來!你、依利安,統統給我留下來!」
尼亞爾瀕臨崩潰邊緣!
自己又何嘗不是!
原來大家都軟弱!
原來...我們是那麼相似!
* * * *
那雙捧在臉上的手,好溫暖。
右邊臉的感覺有點特別?
對,是坑紋!
為什麼手會有坑紋?
是掌紋!
不對,掌紋哪有那樣深刻?
他輕輕拉下迪雅斯的手,放在自己面前!
是劍痕?!
血尚未乾涸!傷口還在沁血!
這傷口...都是因為我!
「蠢材,誰叫你擋過來!」
他將披在身上的斗篷撕成布條,替迪雅斯包紮
。
「比看著你死,來得舒服!」
一剎間,尼亞爾有種奇怪的感覺!
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改變...
在虛偽中長大,不被關心,亦從不關心人。
因為...關心只會害苦自己。
什麼也不正經、什麼也不在乎、嘻嘻哈哈的過
一生才是生存之道。
現在呢?
好像抓住些什麼?是感覺?
有點不實在!
∼ 蠢材,誰叫你擋過來!
我竟然會關心人?
∼ 比看著我死來得舒服!
竟然有人關心起我的死活來?
開始變得不像自己!
「尼亞爾,想留下來,便留下來,我會保護你
!」
「不必了,我不需人保護,幾年來,日子都是
那樣過。」
「那...換你來保護我!」
「嗯?」
「互相倚賴!」
應該還有下文吧?
但他沒有說下去,只是微微一笑。
他一向吝惜笑容,以往都不明白,知道他的身
份後,才知道是怎樣一回事!
世子?笑話?
迪雅斯根本不是爭權奪利的材料,準會淪為政
治鬥爭的犧牲品。
雖然心思單純,但決不是蠢材!
那種結果,他也預知得到吧?
還可以笑出來麼?
但他剛才在微笑!
我會意!
那笑容像是說,
我們在逃避、亦在對抗,所以互相保護,互相
倚賴!
命運,已經連在一起。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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