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ly a Stranger
作者﹕楓曉

    今年的秋天,來得有點快。

    和他并肩走出機場時,就感到了一絲微微的涼意。

    一陣秋風,勾出了我對這個離開了三年的城市的陌生
感。

    我縮了縮脖子,瞥了一眼身邊的他。

    不止沒有反應,甚至連胸口都沒有起伏。

    我低下頭,想起三年前,那場刺骨的秋雨中的他,竟
和此時一模一樣。

    于是我知道,這片土地,使他壓抑。

   “彩子。”
   “恩?”我沒想到他會開口。
   “上車。”他已為我拉開了車門。
   “哦。”原來我發呆了。


    ======那短短一秒鐘 都明白 什么都變了======


    一坐進車廂,耳邊就飄來了這句歌詞。

    我沒作任何思考,就把目光投向他。

    他還在車外裝行李。

    我不禁松了口氣。

    但我很快就認識到自己的可笑。

    在司機的幫助下,他几乎立刻就裝好了行李進了車廂
。
    而這首歌,還在翻來覆去地唱著。


    ======這段情就算曾經 刻骨且銘心過 過去了 又改
變什么======


    他聽到了,也聽懂了。

    身為心理醫生的他,卻總是那么容易讓我看透。脆弱
的小孩。

    看著他的身體明顯地一僵,我知道,他和我一樣,想
起了什么。

    不,也許他根本不曾忘記過這一切。

    是的,流川楓他,不會忘記。

    三年前,那個與往日無異的早晨,屬于兩人的小屋,
以及睜開眼的那一剎那。


    枕邊的人撓著頭,沖他不好意思地笑著。

    不是那種熟悉的笑。

    很陌生的笑,好象他們根本不認識一般。

   “你醒啦?”
   “......”
   “那個,我完全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么,真對不起。
”
   “......”!
   “我想我們就不用交換姓名了吧。”起身,穿衣。
   “......”

    梳洗完,很有禮貌地道別后,仙道彰,便離開了。


    我還記得三年前,那個向我敘述這件事的22歲的流川
,平靜得令人恐懼。

    他甚至不忘告訴我,在衛生間梳洗的仙道曾嘀咕:“
雖然挺漂亮,可居然是個男的,我這是怎么搞的?”


    然后,仙道回到了那個5年沒回過的家,就像一個每
天住在家的普通年輕人一樣。

    仙道家族的大大小小看著這個與家族決裂5年而今卻
像個沒事人般回到家的少爺,惶恐而不知所措。

    終于,經過小心翼翼地試探,家里人發現仙道居然完
全丟了與流川在一起6年的記憶。

    完完全全且莫名其妙地丟了。

    對他們來說,這無疑是個振奮人心的消息,而且不需
要追究原因。

    仙道家沒有任何與流川楓有關的東西。

    家族里的人找到仙道的所有朋友,“希望”他們保密
。

    當然也包括流川。


    ======我不難過了 甚至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當我了解
你只能活在記憶里頭======


    流川當時的反應──

    他完全同意,離開仙道。

    我知道,強權之類的東西根本不可能對流川楓有任何
作用。我不懂了。

    于是,那個初秋的夜晚,在一個不知名的海灘,我便
問了。

   “小楓,究竟為什么?”
   “彩子,現在他的記憶里沒有我。”
   “所以你更應該和他一起幫他找回這段記憶啊。”

    他閉起了狹長的雙眸,搖了搖頭。顫抖的睫毛一絲絲
地向外透露著痛苦。

   “為什么啊,小楓?”我真的不明白。
   “潛意識讓他失去了記憶,就不會那么容易恢復。”
   “那你還可以讓他再愛上你啊。”

    可以稱為“慘然”的一笑。

   “彩子姐,那樣就不是我所要的感情了。”

    那時的我,瞬時想起了幼年的一幕。

    8歲的我在家照顧著几個鄰居的小孩,里面就有小小
的流川。 

    一人一張手工紙,做紙工。

    小流川的紙被他一屁股坐皺了。

    我忙說,不要緊,用重的東西壓一壓就好了。

   “壓不平的。”小流川嘟著嘴說。
    我以為他要造反,便虎著臉說:“誰說的,用很重很
重的東西一直壓,就會平的。”
    小流川偏過頭,不以為然:“皺的就是皺的,壓得再
平還是皺的。”

    小小年紀居然說這么重的話,以至于年幼的我以為他
是生氣了。后來才發現,他從小就是這樣想的:“皺的就
是皺的,壓得再平還是皺的。”

    這表示了流川他對愛的態度嗎?

    唉。

    每當想起這些,我都會感到心力交瘁。于是我逼自己
回到現實中來。

    可剛回過神,卻聽到了這句:


    ======我不恨你了 甚至原諒你的殘酷理由 當我了解
不愛了 連回憶 都是負荷====== 


   “恨”?

    我別過頭,看了看流川。他正看著窗外,我看不見他
的臉。

    恨?

    我也曾經這么問過他。

   “失憶?好殘酷的理由啊。”

    細雨中的他又露出了那種讓我心疼的笑容。搖搖頭。

   “彩子,你知道的,這根本不是他的錯。”

    我也知道,可當時的我沒有辦法接受滿腦子怪念頭的
流川。恨,至少是種正常的感情,我希望他能讓我覺得他
還正常。天曉得,我當時的神經繃得有多緊。

   “沒有了記憶,就是不愛了。這跟變心的結果是一樣
的。”
   “這......”
   “當然,性質是不一樣的。” 他看著遠方,“但只要
結果一樣,就不會改變什么。讓他再愛上我,沒這個必要
。”
   “怎么會沒必要?小楓,你是愛他的,只要他愛你,
你就是幸福的。即使這是另一個仙道彰又怎樣呢?別說感
覺不對,這是借口。這是你的幸福啊,對于你要的,你不
是一向都會去爭取嗎?”心疼讓我激動起來。
   “......”
   “小楓。”
   “我愛他的。”
   “小楓?”
   “所以,為他著想。”
   “什么。”
   “他為什么會突然失憶呢?”
   “小楓,你別...”我隱隱感到些什么。
   “也許,是我不好。也許,他累了。讓他休息吧。”

    雨越下越大,他的胸口就在說這句話的瞬間,忘了起
伏。

    那晚的談話止于此處。

    那晚的流川几乎是一夜千里地長大了,成熟了。

    那晚,我也知道了表面成熟的流川,心中最柔軟處有
一道很深很深的傷口──一道連呼吸都會牽扯到的傷口。


    ======一朵云能載多少思念的寄托 在忽然相遇街頭
當我們擦身而過 那短短一秒鐘 都明白 什么都變了=====
=


    是的,相當于擦身而過了。

    第二天,穿戴整齊的流川要與這次的病人會面──這
也是他此次回國的目的。

    我習慣性的走在流川前面,為他抵擋一切應酬寒暄。

    可這一次,當我與病人的私人助理打招呼時,本應彎
下鞠躬的腰卻彎不下去了。因為越過已彎下腰的助理,我
看到了坐在休息室里手按太陽穴閉目養神的仙道彰。

    由于患者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流川隸屬的CCRI
(加州精神康復中心)是可以接受匿名就診的。當然,指
派的心理醫師是由中心決定的。

    簡單說吧,流川這次的病人是仙道集團的年輕董事長
仙道彰。

    由于一直是仙道的私人助理在聯系,所以不但是流川
,就連我也不知道。

    闊別三年的兩人,第一次的見面就是這么的唐突卻又
理所當然。 

    我敏銳地感覺到身后空氣的緊繃。

    這時,聽到聲音的仙道也迎了出來。

    看到流川,他似乎有一瞬間的靈魂出殼。

    我也不可抑制地跟著緊張。

    與我握手后,他向流川伸出了手。

    我終于可以退在旁邊了,這種情況下看不到流川的臉
實在令人心慌。

    流川的臉上并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是流川先生嗎?初次見面。我叫作仙道彰。本來想
隱瞞的,還是算了。呵呵。”

    他似乎沒有多大改變。

   “流川楓。初次見面。”
   “冒昧了,說是初次見面,可總覺得眼熟啊。”

    我的心一緊。

    流川似乎也一愣,但馬上又平靜下來,臉上有一絲不
易察覺的苦笑。

    我明白了。 

    眼熟的只不過是那個一夜情后連名字都不需要交換的
漂亮男孩,絕不是那個他曾愛了6年的流川楓。

   “不,的確是初次見面。”
   “哦,是嗎...”

    是錯覺嗎,我似乎看見流川狠狠地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這下子傷口的血又要流個不止了。


    ======我不恨你了 甚至感謝這樣不期而遇 當我從你
眼中發現我已是 陌生人了======



∼完∼
有几點出于責任我一定要交代清楚:

1.  仙道這種詭異的失憶方式,不是我想出來的,是在某
    一期的《BL的天堂》里看到的,當時覺得這樣莫名其
    妙地失憶蠻有意思的,寫時掙扎了很久,還是決定拿
    來用,不算侵權吧~~算借鑒啦~~

2.  關于仙道出場問題。這個嘛,雖然他在里面相當于一
    個龍套演員(仙命表打偶~~),但不管怎么說都是至
    關重要的人。所以標簽理所當然素[仙流]。

3. “CCRI(加州精神康復中心)”素我編的。汗~~光速
    逃跑。


我只能說 
愛這種事 
最怕時間
它有健忘症
沒有人記得住你
一開始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