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的公園。

    小小的露天籃球場邊。面對面的戀人。

   “你還……愛我嗎？” 苦苦的聲音，像一杯沒加砂糖的咖
啡。
    身前的人搖首，“已經……不了。”

    雙肩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微微顫動，淚水，在少女眼眶蔓
延。

    曾經愛過的男孩望著她，嘴唇翕張，卻不能再吐出半個字
眼。

   “對不起。”

    不再有溫柔的環住自己肩頭的手，女孩痛哭失聲。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走錯了路？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變得陌生？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放棄了寬容？

    失去的溫度，散落在空中。

    像此刻輕輕飄下的雪粒。

    無助的白。

   “不要再哭了……”男孩眸中同樣溢滿哀傷，想伸手，想
像以往那樣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可是，不能。

    是他的錯，讓女孩寂寞。

    是他不對，害女孩傷心。

    是他……太過自我，傷害了深愛的人，傷害了，他深愛的
人。

    可是，不想就這樣讓她離開，不想，失去。

    放在褲袋里的手攥緊了手帕。

    要不要走上去？要不要替她拭去悲傷的眼淚？

    雪，一片片沾上衣角，凍結了體溫。

   “啊嚏。”

    小小的聲響，驚碎了寂靜的冰凌。

    喚回男孩的失神，引來少女的凝望。

    什么時候，場外的秋千架上有了人？

    木板上的積雪被拂去，身著休閑運動裝的男子坐在上面。

    偏著頭，靠在粗重結實的秋千鐵鏈上。

    但更像是，靠著他身旁，那悄然而立的英俊男人。

    那個噴嚏是坐著那人打的吧？因為站著的人正輕輕側身，
替他拉上敞開的衣襟。

    站著的人，一定有一雙溫和的眼。

    不然，坐在秋千架上那面色冷淡的人，怎會在看向他時，
卸去了臉上的寒意，任眉梢染上一波細細的笑紋？

    這方的戀人怔怔地瞧著那方的兩人。

    突然，好羨慕。

    突然，好心酸。

    女孩的淚，再度決堤。

    為著自己和他絕然哀慟的別離。

    不忍見，那方的柔情蜜意。

    不忍見，這端的躊躇不前。

    女孩轉身，飛奔而去。

    男孩上前半步，想拉住，手間卻沒有她的溫度。

    心痛如絞。

   “手帕，”那方有人說，“不是拿來給自己擦的哦。”

    男孩愕然。

   “就算要哭，也要讓她在心愛的人懷里哭。” 男人溫和的
目光轉回身旁坐著的人身上，露出一抹輕暖的笑容。

    呆愣兩秒，男孩又聽到一個聲音。

   “白痴。”
   “他的意思是，你再不追就來不及了。”男人微笑著解釋
。

    握緊掌心的手帕。

    男孩突然深吸一口氣。

   “我才不是白痴。”

    說完，朝著女孩跑開的方向追去。

    高高的秋千架下，雪花找不到落腳的位置。因為溫暖，填
滿了空隙。

    溫和的男人彎腰從腳邊拿起一只橘色的籃球。

   “總算，把場地讓出來了。”他如釋重負地說。

    坐著的人也站起身，從他手中抱過球。

    男人笑笑又道，“才過了十年，這里竟已變成談情說愛的
地方了么？”他輕輕搖頭，“現在的小孩子啊……”

    這時，他的戀人已走入場中。

   “你自言自語說夠了沒有？”冷冷的口氣一如十年前倨傲
。

    男人慢吞吞走上前去。

   “就差一句話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張令他痴迷不悟
的面孔，“你還愛我嗎？”
   “……”這家伙看熱鬧看瘋了。
   “你還，愛我嗎？” 親昵的，撒嬌的，像蜜糖做成的絲般
纏纏綿綿的語氣。

    皺眉，抬頭看天。

    雪越下越大，看樣子今天別想打球。

   “楓，”暖暖的黏在他耳邊，“你還愛我嗎？”不回答我
就一直問下去。

    黑白分明的眸間閃過氣惱，還有，窘然與無奈。

    親密而又可惡的愛人呵護地擁抱住他，“我可是很愛你哦
。”給你一個台階下總可以了吧？
   “我也是。”簡單的回答。

    不夠。

   “我每時每刻都在愛你哦。”

    不只用我的唇。我的身體，我的心，我的脈動，我的呼吸
，他們全都是因為你才存在。

   “……我知道。”
   “光知道是不行的哦。”

    也許我愛你比你愛我更深，也許你愛我比我愛你更甚，雖
然這對于早已是一體的我們來說沒有什么分別，可是還是想聽
，一次又一次的，從你口中說出的，對我的信任，需要，還有
，愛情。

   “我當然也是。”

    咦？

   “每一分，每一秒。”

    都在愛你。

    男人笑彎了眉，笑彎了眼，笑彎了好看的嘴唇。

    擁抱，親吻。

    親吻，擁抱。

    下雪的日子，真的很美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