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櫻﹒北海道
(下)

作者﹕之之

    中午的時候,在原生花園的一片海闊天空之下吃自助燒烤,
涂上黃油,把玉米烤的金黃金黃。

    另一邊,流川被藤真和牧家的几個弟妹圍在一起,牧家的老
三要去美國留學,有不少事情要咨詢一下長年住在美國的他。淺
淺的交談之間,不經意地會回頭看過來,和仙道目光交錯,會輕
輕地眨眨眼來回應仙道的笑。

   “比起上次見到你,氣色好了很多啊。”叉起烤好的肉,放
進新娘的盤子里。
   “是啊,大家都很照顧我,爸爸,媽媽,大哥,麗子和成也
是,還有學長你~”新娘說著,抬起頭,對著仙道微笑,“阿牧
是自始至終都在那里的……其實,我有點感謝這場病,終于讓我
下定了決心呢。不會再錯過了,那么好一個男人,呵呵……是他
給我的勇氣啊。”
   “良子自己也很努力。”
   “恩,因為想把最健康的自己給他,所以很努力。”

    新娘重重地點頭,笑容,陽光一樣燦爛,明麗。

   “我有沒有說過,新娘子今天特別漂亮?”
   “沒有,和學長認識這么多年,學長從來沒有說過我漂亮。
”
   “啊……是嗎?”
   “就是。”
   “好……”用紙巾擦一下嘴,放下手里的叉子,認真的微笑
,“良子,今天很美。”
   “嘻~謝謝。”

    說是婚禮,其實兩個人之前就已經在神奈川做好登記了。跑
到老遠的北海道,也只是要完成新娘在原生花園的碧海藍天百合
花簇擁之下舉行天然婚禮的愿望。參加人除仙流和主婚人外,就
是雙方的家人,感覺好象一次家庭聚會。

    主婚人是和兩家交好的牧師,簡單的儀式過后,就自己舉起
香檳一邊喝,一邊提議在場的所有人向新婚夫婦致祝福語。

    于是,大家很吃驚地看到牧家的男主人,拿著一張演講稿走
上了臨時搭建的禮台。

   “咳,今天,是我牧隆內家的長子──牧紳一和藤真家的長
女──藤真良子共結連理,終成眷屬的日子。很榮幸,能邀請到
各位來參加。犬子紳一出生在日本國神奈川縣橫濱市……………
…”

    長篇大論持續不斷,台上人滔滔不絕,底下的几個小輩已經
忍不住在商量:“你們誰能去阻止他一下。”……

   “……所以,從今天開始,你們,將攜手走過人生這條路。
這一條路,或許風光旖旎,或許崎嶇……喂!”
   “好了好了,第一個致辭人的祝福已經到此結束,” 還好藤
真家的男主人當機立斷,沖上台去就把親家給拉下來了,笑得坦
蕩蕩,“現在,由我來致辭,希望良子和紳一在接下來的日子里
每天都幸福美滿~”

    言簡意賅,新郎新娘微笑著說“謝謝”,其他人鼓掌。

   “另外,女婿的特訓成果,早上才檢驗了一半,下午繼續。
”

    周圍的人笑翻了天,使得接下來的發言,也有越來越脫線的
嫌疑。

   “紳一,你要加油,不要丟我們牧家的臉啊~”這是牧的媽媽
。
   “良子,嫁過去以后可不要欺負人家啊!”藤真家的媽媽。

    輪到藤真走上台,在麥克風前,很嚴肅地開口說道:“我很
高興。因為今天,在牧紳一名正言順地成了我妹夫以后,咳,我
,藤真建司,已經是真正的藤真家和牧家的老大了!”握拳,“
所以,請稱呼我一聲大哥吧!” 臉上的笑是怎么忍也忍不住了
。
   “大~哥~!”底下的一群弟妹立即起令。
    阿牧只能搖頭苦笑:“想的美,建司。”

    ……

   “我希望良子姐姐在嫁到我們家以后,不要再因為和大哥吵
架而摔東西了,特別是客廳里的獎杯。”可憐的是牧家的老二。
   “二姐嫁出去以后,我終于可以睡她的房間,用她的化妝品
,穿她的衣服啦!”興奮的是藤真家三女。
   “希望我從美國回來以后,我的房間不會改成嬰兒活動室。
”牧家老三。
   “我也很希望,二姐和牧大哥早點生個自己小寶寶。 這樣的
話……以后我和牧大哥走在街上,應該就不會認作父子了……”
   “哈哈哈……!”哄笑一片。

    藤真家么子也已經是高中生了呀,當年拖著阿牧假扮其父去
參加學校家長會的事,至今還是老同學間聊天的頭號笑料。

    在笑聲中,被推上台的流川,定了定,苦惱地實在沒什么好
說,翻了個大白眼,有感而發地奉送了一句“一群大白痴。”那
個經典表情讓底下的人笑的更歡。
    仙道笑著跟上去,“流川,你把結案陳詞都說了,我還說些
什么呀?”
    牧爸爸聽了連忙趕過來:“仙道君,幫忙把這個念完,謝謝
。”雙手合實的慎重,看來稿子是花了不少心思寫的。

    仙道把先前的那張長稿接過來,大致掃了一邊,找到剛才被
打斷的地方,松了口氣,還好,已經是結尾了。于是,走到話筒
前,笑了笑,念起來:“那我念咯,呵呵……這一條路,恩?…
…哦,那個……或許風光旖旎,或許崎嶇不平,無論是陽光還是
風雨,無論是平坦或是坎坷,你們都要一起面對,” 
   “因為,從今天開始,你們將是彼此堅強的理由。謝謝。”

    醞釀已久的掌聲終于響起,晴空曠野間回響。



    接近黃昏的時候,坐在拔海海岸,看著海中央的利尻山島,
夕陽西沉的恬靜壯美。

   “呵,阿牧不是說要到30歲結婚,這次怎么這么趕?”仙道
拉開罐裝啤酒的拉蓋,遞給藤真。
    藤真接過來,斜了他一眼,揶揄地笑:“你說呢?”
   “不會是真的吧?!”
   “怎么不會?上次我回神奈川參加翔陽的聚會,唉,我們隊
那個很老實的花形你知道吧?”
   “恩。”
   “兒子都兩歲了,呵呵,也是個先上車后補票的家伙。”
   “哈哈,這年頭,到底是安全設施的質量越來越差了呢,還
是兄弟們的水平越來越高了?”
   “噗,你這個家伙!” 藤真一口啤酒咽下去,靠過來拍了拍
同伴的肩:“別光說別人,要是流川有這個功能,我看你高中沒
畢業就該進禮堂了。”
   “喂!你說這話,要讓他知道,不怕被他碎尸萬段?!” 笑
說著,眼睛往不遠處流川的方向看了看。
    藤真也看過去,不緊不慢地答:“前提是你要有膽子把這句
話轉述給他……”

    仙道笑,哪來的這種膽子,真要轉述給流川,第一個被碎尸
萬段的該是自己吧。

    那邊的流川被藤真家在打籃球的老么拖住,高中生表演著籃
球技藝,流川和牧在旁邊一邊看著一邊給些指導,偶爾還會做些
簡單的示范動作,暮色里運動的身影。

   “你聯系的那個教授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恩,機票已經確認了,8號到京都,9號年會結束以后他有
一個下午的時間,但10號早上我們要回漢堡。”
   “你這么快就回去啦?”
   “恩,那邊的研究還沒結束。”抿了口啤酒。
   “謝謝你,建司。”
   “說什么啊,你這個假正經……” 藤真忍不住用手肘頂了一
下仙道,再看向另一邊那几個在戲耍籃球的身影,喃喃地說:“
不過,真了不起啊,我看到他的驗傷報告的時候,怎么也想不到
能夠這么短時間內恢復到這種程度。”
   “的確,很了不起的。”

    仙道嘴角挂著笑,也看過去,沉靜的眼睛被霞光照的一片流
光溢彩。

    回過頭,發現藤真正饒有意味地盯著自己,若有所悟地撓了
撓頭笑:“不好意思,我說這話,是不是有點自賣自夸的感覺?
”
   “不會,” 藤真看著仙道的眼睛,眸子好象夕陽映照下的海
水一般柔和。“仙道,你比任何人都有資格說這句話。”
    對面的仙道瞬間一楞,呆了半響,然后,低頭,淺淺地笑:
“說的人怪不好意思的。”
    藤真一手搭上他的肩,笑著說:“和你這種人說話,也只有
這種時候,才會讓我有做學長的感覺。”說著,還扯了扯仙道的
頭發。
    仙道理了理頭發,也笑:“怎么會?你可是藤真和牧家的老
大呀。”

    夕陽漸沉,波光粼粼。海潮漸起漸伏的聲音,還有海鳥的鳴
叫,遠遠近近……


   “去松前城看櫻花???現在???”
   “恩。”
   “那個,仙道……我問你,你們沿途是不是已經看到許多櫻
花都開了?”
   “開的挺好的。”
   “你知道再過去20公里是哪里嗎?……是稚內,北海道最北
的城市!你知道松前城在哪里嗎?北海道的最南邊……”
   “那也就是說……”
   “那也就是說,那里的櫻花現在早就已經謝光啦!……今天
的天氣本來就比往年溫度高,你沒看到這些百合花一般是要到六
月才開的嗎?苯!”
   “是這樣啊……”
    已經不想去理這個呆呆的家伙了,藤真大翻白眼,只能對著
旁邊的流川大吐苦水:“流川,怎么會找了個這么秀逗的男人呢
。”
    誰也沒想要流川的回答,沒料流川挂著他那張一千零一號表
情,冷不丁蹦出一句話:“那時侯年輕。”
    讓其他人嘴張的似雞蛋大,仙道只差沒有一頭栽下去:“流
川…………”



   “這位大嬸,請問車站怎么走?”
   “哦,你們沿著條路筆直走,到第二個路口右拐,就是了。
”
   “謝謝你,大嬸。”

    在稚內的旅館過了一夜,于5月6日的早晨坐列車回溫根湯。

    旅程,終于要結束了。



(五)

    終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盤。走出車站的時候,讓接近中午
的陽光照的一陣眩目,看著眼前熟悉的景,前面的馬路上來來往
往的人群,熙熙攘攘的。突然間,覺得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好象昨天才參加的婚禮,好象一下子變成了很久以前的事。

   “該回家了呀。”喃喃地說。
   “恩。”流川一邊低頭應著,一邊背起肩包,架好單車。

    壓了壓棒球帽,回過頭的時候,發現旁邊的仙道正看著自己
,于是也停下來,看過去。

    看到仙道一點點彎起的嘴角,淡淡的微笑:“只是有一點點
遺憾,沒有看成櫻花。”
   “……白痴。”


    騎單車,行在回溫根湯的山野小道上,車輪碾過石子路,路
邊野花齊開。田里農人耕作,家禽四鳴。

    風輕拂著額發,清爽的感覺。

    行駛在右面的單車,突然拐了個彎,自顧自地上了另一個坡
道。另一輛單車只能急停,不明所以地掉頭追上去。

   “楓,走錯方向了吧……”

    話還沒說完,領路的單車已經停了下來。仙道也停下來,順
著流川的視線看過去。卻忍不住地深吸了一口氣。

    原來已經到坡頂了呀。

    可是在坡的另一頭的,是什么呀?!

    是的,仙道知道,那是溫泉街的后山。

    但后山上,什么時候漫山遍野地鋪撒上了這樣一大片  紫嫣
紅的顏色?!竟象是整瓶的顏料都傾倒上去了似的。

    象火一樣的嫣紅,竟然籠罩著整座后山!藍天白云底下,眩
目地讓人睜不開眼。

    是北海道紫杜鵑。

    溫泉街后山的北海道紫杜鵑。在這個季節,獨自在無人的后
山,如此揮洒奇麗的綻放!

    清風吹過。身邊的流川,舉起手,指向那一片景,靜靜地說
:“仙道,如果要說花的話,那才是我。”

    仙道轉過頭去,看到說話的流川,目光閃爍,嘴角挂著自信
的笑,映著身后大片大片的紫杜鵑,相得益彰的耀眼。

    真的是啊,櫻花的壯麗是在生命墜落的瞬間,那美太嬌弱太
短暫﹔而北海道的紫杜鵑啊,壯闊動人的,是整個花季盛開的過
程。無須修枝剪葉,無須呵護備至,獨自在天地間,任日晒雨淋
,任風吹雪打,依然是無所顧及地綻放,那美,是堅強,是永久
。

    不知怎么的,腦子里不自禁地晃出了這几個月來的種種,發
現眼前的流川,陽光下,竟耀眼地接近于朦朧。

    好象又有什么東西在胸口涌動了,堵在喉嚨口。良久,怔怔
地看向那整山的紅花爛漫,終于開了口:“楓,有句話,俗的要
命,”低頭,淺笑,回過頭再看著他,“但我還是要說,”
   “我為你自豪,流川。”

    對面的流川,始終靜靜地看著仙道,目光里蕩漾的是難以言
表的溫柔。等仙道說完,靜靜地走上前一步,一手拉過對方的手
,緊緊地握住,將手指深深地交握在了一起,微笑:“這種話,
在旭川的時候就想說了吧,白痴。”

    話畢,被握著的那只手也忍不住地回握上來,用力地回握。



   “爸爸,你看這兩個孩子也真是的……今天整理房間才發現
,出去旅行,連地圖也忘了帶!”
   “……呵呵,理花,兩個人的旅程,不需要地圖的呀……”



    1995年 神奈川 櫻花爛漫

   “流川……”
   “以后,”
   “每一年的櫻花,都一起看吧。”
   “……好。”



∼完∼
偶承認偶是個俗不可耐的女人,想給他們的幸福,也就是讓 他們一個人,牽著另一個人的手,平平淡淡,無風無浪地走過這 一條路。路的名字,叫做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