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死神”游戲
(志怪十七)

作者﹕一盞

    黑布恰恰遮避了它的臉,不見模樣。只可以看見它的服飾,黑色的斗蓬下
是一套精致的紫衣。

    原本是手工精良的傀儡娃娃。但它有另外的名字,因而變得可怖。

    它的名字叫“送葬死神”。

    所有的人面面相覷,無以措手。在被突如其來的聲音襲擊后。

    安田不敢置信。驀的跑開。

    其余的人望著他,沒有跟上。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因為那神秘的聲音決
不是在說笑!


    果然,安田很快回來。

   “鎖上了!全被鎖上了!門和窗!我們被困住了,我們都完了!”安田恐
懼的聲音在空氣中顫抖著。

    藤真與花形對視了一眼。事態比他們所預想的要嚴重了許多。一切定是精
心策划的。所以,不會草草收場。

    掃視四周,那個“送葬死神”──暫時這樣稱呼那個聲音的主人吧,他一
定就躲在某個角落。在那個角落窺視著他們,冷笑著。

    其實,應該早就察覺事有蹊蹺的。在這鳥獸絕跡的山上,一座陰森的歌特
式的城堡。窗戶裝有鐵條,門是鐵制的……還用了吊橋!他們又是莫名地被請
來的。怎能安之若素,不以為意?可是,作為刑警,兩人還是毫無防備的來了
。真是失敗!

    但不能認輸。卷土重來。

    藤真立即找出了當務之急。

   “諸位,無論如何,那個‘送葬死神’應該就在城堡里。我們若能找到他
,就能離開這里了。所以,請大家分頭找找看!”

    大家都是無措的。本能地待人指揮,不至毫無頭緒的盲目。于是,紛紛行
動。



    說是分頭,藤真與花形卻未分開。自然而然。

   “恐怕未必找得到‘送葬死神’。他也有可能藏在我們之中啊。” 沒有旁
人了,花形提出了自己的憂慮。

    如果真是那樣,他們根本無以措手,而且防不勝防。

    形勢顯然很不愉快,所以,藤真有意笑了,“又不是推理小說,未必要套
用這個公式吧?反正到時候水來土淹,兵來將擋。這是難得的升職機會啊!”

    藤真總是這樣,從來沒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正因為如此,為了藤真的份花
形往往加倍慎重。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際攜帶的東西。這是養成的習慣,其實
也明白,這時候,靠槍又能干些什么?

   “你說,二十四小時后,‘送葬死神’真的會殺人嗎?”藤真思忖著開口
。

    花形不由回憶起“送葬死神”方才的話──

   “一個送葬死神便是一條人命。誰見到了就得死──如果几個人一起看到
,只需要一個人的命……如果二十四小時后仍無人死去,我將親自動手……屆
時,不知慘遭不幸的會是哪一個了……”

    這決非戲言。花形確定。但不能就此嚇到。

    想到一件事,他道:“二十四小時后,我們七人聚到一起,看那‘送葬死
神’怎么動手。如果動手的話就更好了,我們可以一舉將他擒住!”
   “就走著瞧吧。”

    其實,兩人都知道,事情不會那么簡單的。只是,離二十四小時的限期還
早,何必庸人自擾?



    然而,在二十四小時之內,事態橫生枝節。

    一無所獲回到大廳是,原來的七人只見六人。

   “南烈呢?”

    雖說七人互不相識,但先前的一番自我介紹至少互通了姓名。花形很容易
就發現少了誰。

    但無人知曉他的行蹤。一個個搖下頭來,只有重新找人。

    這次,很快有了收獲。

   “啊──”女性的尖叫聲令所有人神情一緊。趕去,便見七人中唯一的女
性晴子倚站著,臉色慘白。

    而她身前的,則是南烈──的尸體!

    是送葬死神地手筆?花藤的第一個反應是這樣的。

    但,不對!送葬死神明確說了只會在二十四小時之后行動。他根本沒有理
由在精心策划后改變主意。同樣,他也沒有理由說謊。

    那么,又是怎么回事?

    難道……

    一切懷疑惟有按捺下。不動聲色地,花形先查看了尸體的情況。而藤真暗
中留意著每個人的神情……

    一刀刺中心臟致命……或者是其它利器,因為,凶器沒有留下。

    他們與世隔絕,這里沒有手機信號。被關在鐵籠,等待未知的判決……

    所有人陰晴不定。苦心孤詣地維持著冷靜。

   “送葬死神”說,他將送出六個傀儡娃娃。之后才開門。是否,意味著,
他們之中只有一個人能夠活下去?

    口不敢細想下去。

    花形卻一直看著南烈,直至藤真奇怪。

   “怎么了?”
   “他好像有些面熟。”

    先前南烈說牙痛,一直捂著臉。此時才看清,竟是面善。

    以為無關緊要,花形輕易放棄。

    無處可逃。最終六人還是回到大廳。

    南烈尸體的血腥味尾隨著。無孔不入地埋伏在大廳每一處。肆意刺激著每
一顆恐懼的心。晴子想趕走那些血腥的恐懼。但毫不奏效,反而弄巧成拙。

   “叭──”

    一個花瓶被打碎。

    因驟然動驚,個個條件反射地望去。于是,都看見:一把帶血的潛水刀破
土而出!

    刀上,血尚未凝固……

    這是南烈的血嗎?

    花藤兩人同時注視每個人的神情:大家驚疑而惶惑……未露一絲破綻。

   “我們去找點吃的東西吧,餓了大半天了。” 打破岑寂,藤真若無起事地
離開。

    花形跟上,心照不宣。


    直到離開眾人視線,花形開口:“你看,是誰殺了南烈?”
   “……如果是‘送葬死神’,他沒必要把潛水刀藏在花盆里──只有我們
六人把凶器藏在身邊才不安全。而且,潛水刀這種東西如今不少人會帶在身上
。”

    花形明白,兩人想到一起去了。盡管這看法是最不愿讓人相信的。

   “看來,‘送葬死神’并不在我們這些人中。”
   “不錯。”藤真附和,“‘若無人死去’,‘我將親自動手’,‘送葬死
神’暗示大家自相殘殺,自然不會混在我們之中──以免一時不查被殺。”

    只是,兩人沒想到,人是那么自私,輕視別人的生命。離二十四小時的時
限尚有二十多小時,卻已毫不遲疑地殺死了一個人。人性,展現得淋漓盡致…
…

    多想無益,民生第一。

    花藤找來了食物。

    恐懼縱能消磨食欲,胃卻無法久耐飢餓。每個人都是想吃的,卻未動箸。
誰能保証食物中未被‘送葬死神’下毒?花藤也不能,但藤真拿起了餐具。

    花形一把按住藤真的手,“等一下。”語畢,自己當先進食。
    藤真笑了,“不吃的話,也會餓死的。”說著開動起來。

    等著別人作實驗室里的小白鼠,其余几人多少有些訕訕。但見花藤無事,
大家都用起餐來。

    一頓飯總算相安無事。但,在長谷川抬頭之際,又生波瀾。

    他失神的緊盯著一個方向,使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了過去。

    那個傀儡娃娃……不對!

    剛才的傀儡娃娃黑色斗篷下是紫色的衣服。而此刻,斗篷底下的,赫然是
藍色!

    也就是說:這是第二個“送葬死神”娃娃了!

    第二張死亡宣告書!

    又要死一個,這次,會是誰呢?

    長谷川驚悚的。他是第一個發現的。恐懼感讓他確定,他最危險!

    怎么辦?要活下來!怎么辦?

    如果別人死了……

   “我們一定要把‘送葬死神’找出來!大家再找找看有什么機關暗門──
這次我們兩人一組,不要落單!”花形沉住氣說。

    對方是警察,毫無主見的眾人唯命是從。


    花藤一組,晴子與安田一組,長谷川同御子柴一組。分頭行事。

    花藤才討論著“送葬死神”威嚇選中毫無關系的他們七人來進行如此殘忍
的,他所謂的“游戲”,便聽到一聲驚呼,似是御子柴。急忙尋聲趕去。

    ……已經遲了。大勢已去。

    第二個人又那么快地死了!

   “怎么回事!”花形厲聲問。問的是御子柴。

    御子柴喘著氣,一番搏斗后的驚魂未定。

    他勉強道:“是他!長谷川忽然對我出手。為求自保,我不小心失手,殺
了他……”

    牆上血跡斑斑,是長谷川后腦被撞擊了好几下的鐵証,也是御子柴無法遮
掩的殺意。

    花藤可以相信是長谷川先動的手,但顯然,御子柴不是失手!

    是御子柴完成了第二個“送葬死神”娃娃的任務!有意完成!

    事實昭然若揭,不容誰再懵懂。大家看得分明,都明白了!“送葬死神”
說這是游戲。原來如此!游戲規則便是你死我活。獎品就是自己的性命!

    誰贏了游戲,誰就能活下來!誰殺死所有人,誰就贏了!

    晴子無法接受,終于失控:“不要!我不要死!我要回去!我不想死!”
哭倒在安田懷中。

    安田自身難保,失魂落魄地呆立這。

    藤真發覺,晴子同安田的關系比和他人的稍親密些──先前分組時,晴子
選的便是安田。

   “安田先生,晴子小姐,你們兩人原本認識嗎?”
   “嗯”安田怔了一下才恍然道,“我是送外賣的,晴子小姐是常客。”

    這時候,藤真并沒發現這句話背后的真相。



    一無所獲。

    夜卻深得難以自拔。

    沒有再見到“送葬死神”娃娃。花藤只能暫定此刻的安全,眾人先回房休
息。


    縱然再不安,疲倦卻更甚。花藤很沉地睡去。


    幸好,平安無事地醒了。

    花形剛醒便習慣性地摸他的槍。然而,一摸一個空。槍,不翼而飛!

   “藤真,你的槍!”
   “在啊!”藤真拿出槍。

    兩人都糊疑。

    他們在同一間房間,花形的槍貼身藏著,那么隱蔽,卻被取走。而藤真的
槍一貫大意地放在明星的槍套了。輕易能找到,反而被留下。

    如果是其他三人,知道他們都是警察──若想贏下“游戲”,也該將兩把
槍同時拿走,以免另一把槍妨礙自己。

    那么說,不是那三人……“送葬死神”也同樣沒理由只拿走一把槍……只
有一種可能:

    花藤中也最多只有一人能活下。如果一個沒槍,另一個有槍的,是否更勝
券在握?……而且槍是沒法藏起來的,只有承認在身邊……

    花形陷入沉思。

    藤真也思索著。

   “我想起來了!”花形忽然開口。

    藤真望著他,等他說下去。

   “南烈,我們見過的!那次我們沒追到的小偷,就是南烈。”
   “難怪他總用手捂著臉稱牙疼。原來是怕被我們認出來!”

    只是,這于事有補嗎?

    藤真拔出槍來,“我的槍法沒你准,花形,你拿著吧!”
    花形難得地輕輕笑了﹔“傻瓜,你拿著吧!”

    藤真回視,也不覺得微笑。所有的問題,將迎刃而解!藤真有了信心。

   “警官,你們起來了嗎?我們去大廳用早餐吧!”御子柴敲著門。

    用意昭然若揭──大廳或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有第三個“送葬死神”娃娃
。誰都不愿意獨自行動,獨自看見。

    所以,五人同行。

    本來以為他們七人是沒有一點聯系的。但事實上,晴子認識安田,而花藤
他們也見過南烈。或許,他們之間被什么東西維系著而不自知。


    花藤開始回憶三個月前抓南烈的情況。

    那天,他們在大街追著南烈……南烈搶了一輛外賣小子的機車。那外賣小
子追去,被一個滑板絆倒,沖到街上……一輛計程車為躲避而急轉彎,卻撞上
另一輛車。

    起點不知在哪里,卻出了車禍。后一輛車上,一死一傷。

    死的是體育經濟人,而傷的……

    藤真驟的抬頭,望向安田:“安田先生,三個月前,國家籃球隊的流川楓
出車禍的那天,你是不是在事故現場──那天,是你為了追機車,摔到了街上
?”
   “……是。”
   “那么,御子柴,那天你也在吧?”
   “嗯,現在想來,那個絆到我滑板的正是安田。” 御子柴不明狀況地回答
。
   “長谷川是開計程車的。那天的車應該就是長谷川開的了。” 花形記得長
谷川做自我介紹是說的職業。

    一切,呼之欲出。

    還剩晴子,又是怎樣的角色?

   “那天,安田你是不是給晴子送外賣?”

    安田再次點頭。

    花藤難以接受,僅這樣,一個無辜的女孩被牽扯入這殘酷的“游戲”?

    藤真走向昨日放“送葬死神”娃娃的壁爐。

    在──不是還在,這次是白色的衣服。是第三個了。

    藤真毫不在意,伸手去拿。

   “不能碰的!”晴子驚呼。

   “送葬死神”說過,凡是碰傀儡娃娃的,必死無疑。

    藤真不為所動。取下娃娃,揭開頭上的黑紗……

    難怪他覺得娃娃好眼熟!

   “放下他!”

    沉寂很久的聲音再度響起。語意一時難明。眾人未做舉動聲音再次響起。

   “把流川放下!”

    藤真明白,望著手中酷似真人的娃娃,輕輕放下。

   “其實,南烈是你殺的,對不對?”花形道。他知道,“送葬死神”就在
某個角落。

   “送葬死神”沉默著。

    花形繼續,“我的槍也是你拿走的,是不是?你提前殺了南烈,故意把潛
水刀放在花盆里讓我們發現只是要讓我們意識到有人為了自保而殺了他人,以
此想讓我們自相殘殺。而拿走我的刀,也是同樣的道理。想讓我猜忌藤真,以
此離間我們。我說的對不對?”
    藤真輕嘆,“想不到你這么恨我們……”
   “對!我恨你們!你們之中如果有哪一個早點死去,流川就不會因車禍而
癱瘓,無法打籃球,寧愿自殺!”
   “送葬死神”的聲音由憤怒地、憎恨地,轉而森冷可怖起來,“所以,你
們都該死!游戲結束了。你們沒有一個人可以逃生了!”

    陰冷的聲音帶著仇恨的力量,划破每個人的肌膚,刺入骨髓。

    藤真感到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有些事本不愿再提。可是,如今能是他們
活下來的可能性,就在這個真相中了。

    雖然不忍,藤真還是開口了:“你是誰?澤北?還是櫻木,牧?
   “不管你是誰,我想你都搞錯了!流川先后兩次自殺不是因為無法打籃球
的關系──他若作康復,其實是可以站起來的。是他自己要放棄!他不想獨活
──因為用身體保護他而使他活下來的仙道死了。他不想一個人留著……”
   “你胡說!”“送葬死神”打斷。慌亂地,不敢信這此話。
   “我沒胡說。你應該知道,仙道原本也是打籃球的。他為什么會放棄而成
為流川的經濟人?流川去NBA打球時,為什么不選自己在國家隊的11號,而選
擇了7號?”
   “那是因為給他選的几個球衣號中沒有11號!你騙人!你怎么會知道流川
的事!”
   “我當然知道,” 藤真一字字道,“因為我是流川家的私生子,小楓同父
異母的哥哥。”
   “撒慌!流川說過他那個哥哥已經不在了!”

    藤真怔住。

    一片死寂。時間僵持住。每一秒,都走了一個世紀。

    ……那天的情況藤真還記得清清楚楚……怎么會是這樣?……

    良久,藤真終于說話了:“那次小楓以為我和父親串通了運用流川集團勢
力不讓他去NBA才負氣這么說的。你應該記得,那時我就在旁邊,他是說給我
聽的。”

    這次是“送葬死神”沉默了。

   “其實,” 藤真繼續,“你何必怨恨呢?……我可以向你保証,小楓一定
會站起來!我會讓他知道他該站起來的理由……這樣,夠了吧?”
   “……門開了,你們走吧。”“送葬死神”終于說。

    安田立即跑到了們口。果然,門應聲而開,吊橋也放了下來。

    迫不及待地,大家沖了出去。逃出生天,再世為人!

    花形與藤真走在后面,活下來,是驚喜。

    一時之間先放下了御子柴一案。

    不過,這次事件的策划者是重犯,是當務之急。

    花形問顯然知道答案的藤真,“他是誰?”
   “仙道。”藤真毫無保留地回答。

    突如其來的答案令花形怔住。

    藤真感慨萬分,“恨我們,只因為我們傷害了小楓,卻忘了自己因我們而
死……小楓其實也一樣的心意,但兩個人卻始終都沒機會向對方表白。這么些
年就這樣過去了……”

    原本不理解素來堅強的弟弟為什么要自殺,如今終于理解了。

    花形望著藤真,心中一動,不覺握住了藤真的手,藤真明白花形的心意,
釋然地輕笑著,回望花形,“我們不能再那樣白白浪費時間了……當我槍在而
你的不在時,你沒有懷疑我,那時我終于肯定,我是喜歡你的。”
   “我不會懷疑你,我只想好好愛護你。”

    這樣的時刻,正合適情不自禁。因成熟,而甜美。

   “一直以來,我都知道的……” 藤真這一刻相信,弟弟一定會再站起來。
因為他會告訴弟弟,有個人正等著他站起來。因為,愛,不是傷害。有愛,不
會絕望。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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