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錦還鄉記
(志怪十四)

作者﹕一盞

借著過年喜氣貼上來~~其實是喜劇啦!

《朝日》的頭版頭條,報導著“日本民航史上最嚴重的事故”:一架波音 747在大西洋上空失事墜落。 飛機上471名乘客無一生還。 竟那么眼熟。是又出事故了?我記得半月前才有一架客機墜海的。怎會這 么巧?事有蹊蹺。 果然,終于讓我發現,我正看著半月前的報紙──而今日的《朝日》被我 放在了門邊的鞋柜上。 居然這么迷糊!精明能干的藤真健司,那還是我嗎?我不勝惶恐。最近我 的狀態一直相當古怪。素來精力充沛的我,半年來沒有一天能保持二十四小時 清醒。一些易如反掌的舉手之勞,竟也懶得措手。開始我自以為是大病初愈的 慵懶,安心調養生息。可如今非但未好轉,反而變本加厲──常常找不到鑰匙 ﹔忘記了車位﹔總是睡過頭,卻仍睡不足……正如今天,居然一本正經地看著 半月前的報紙,半晌猶不自覺。總不致,以上種種都是心臟病的后遺症吧?只 希望所有一切能早日步上正軌。 “篤──篤──篤”門口傳來這樣的聲音。真有些不習慣。門鈴既被發明 ,便是為了便利生活,何必暴殄天物?不明白我的前任住戶怎么考慮的,竟不 裝門鈴。但話又說回來,我毫無資格數落──搬來半年,居然也始終懶得去裝 。 那么,只有去習慣這樣原始的聲音了。去開門。 我猜想,此時的來客,不是花形便是長谷川了。然而我卻料錯,訪客大出 我的意料。 一個月前,關于去美國發展的流行樂日籍天王級人物將帶新作返日開演唱 會的消息,已被各大媒體轟炸性地報道了。人還未回日本,演唱會票已一搶而 空。街頭巷尾,俱是他的話題。還有那不絕于目的海報,使我閉目都能畫出他 的肖像。 所以,開門第一眼,便立即認出,來人竟是── “仙道彰?” 素未謀面的大明星來訪,難免意外。然而,比我更意外的顯然是大明星本 人。 仙道猶疑地開了口:“請問,流川住這兒嗎?” 原來是找錯地方,據實以告:“沒有。” 原本想再熱情地提供線索,看看附近是否有人姓流川。才驚覺,所有的鄰 居,我一概不識。何時,我的交際關系竟變得如此淡薄?不過,有太多我不明 就理,也就不再細究。只是望向仙道。 照理,說一句“是嗎?打擾了。”之類的話便可告辭了。他卻那么不甘心 作罷的樣子。 不舍離開,流連地問:“請問,你是新搬來的嗎?” “我搬來快半年了。” 說來奇怪。我原先的公寓在鬧市區,出門上班都很方便,我滿意了四年。 卻在半年前發覺太吵,住不下去。搬到這里,極為偏僻。就不明白了,何以用 了四年時間才發現這個問題。 “那么,你知道之前的住戶是誰嗎?” 仙道迫切地追問,打斷我的思路, 卻讓我更是奇怪。 這才發現,我是那么漠不關心地搬來。我簽的產權書,讓渡書上都有前任 住戶的名字,卻始終未曾留意。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過。” “那他搬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嗎?” 連是誰我都不知,怎么會知道一個沒有主語的去向?我看得出,仙道也明 白多此一問。卻還是問了。 看來,他真的很想找到這個人。 不知是否是離家出走了半年的好事之心回來的緣故,一時很想提供幫助。 “這樣吧,我幫你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前任住戶。” “那太謝謝你了!”仙道的道謝相當真誠。原因不言而喻,程度讓我惟恐 查不到,有負所托。 留下了他的聯系方式,我熱忱調查。很快得到結果,到這一步卻趑趄了。 因為不忍。 不忍令仙道失望。 我的前任住戶的確姓流川,全名流川楓。一年前得了絕症,只拖了几個月 ,半年前病逝…… 一切于我都是旁觀的。感到遺憾也算仁至義盡。可是,我卻因牽挂而不舍 ! 沒有 諾撓 # 率嫡訝蝗艚搖 液芄匭南傻潰潰 只不過是一面之緣。其余的印象便是靠燈光和媒體打造的華麗表象。我從 來不屑包裝的精美。卻成了追星族,全無理由地去關注一個人。 縱然自覺不可思議,卻無轉還余地。難以自拔,無從收拾。 在我躊躇之際,仙道卻來找我。 “關于流川的事……”我不知如何啟齒。 仙道卻打斷了,“我已經知道了。” 是啊,只要找個私家偵探,一切手到擒來。何必我多事?然而此刻,我無 暇思考其他,懾于他嘴角的笑容。 “仙道的最迷人處”,一家娛樂雜志曾做過這樣的問卷調查,80%以上的人 多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笑容”。的確,仙道那宛如招牌的笑容總是魅力十足, 燦爛而和煦…… 然而,此刻仙道的那抹微笑,淡得仿佛透明,卻又交織著悲傷與溫馨,悔 恨與甜密…… 我恍惚著,情難自禁。從模糊到清晰。發現自己低估了那異樣的情愫。 心底深處那不易察覺的東西,是愛! 無言以對。 仙道道:“不管怎么說,都要謝謝你。這張演唱會的票送給你,希望你能 去。” 他的眼睛望著我。從中,我看見了自己。在深不可測的眼眸中,我陷了下 去,不可自拔。 演唱會的那天,身不由己地去了。 “……用心告訴你,是那么愛你。希望沒有太遲……” 情到濃時情轉薄。根本不需要深情演繹。聲音淡淡的,化作空氣。于是無 孔不入。永無止盡地滲透,刻骨銘心猶不自足…… 他的眼睛卻是深情的,不可抗拒的深情。而深凝的對象卻是我! 想要用心告訴有多愛的那個人,不是我啊……是誰,不由自主,迷失了感 情?…… 是我。 原來是我迷失了自己,在半年前的迷失。 定期的復查是我在手朮后的一項必要功課。這次去,一如既往的正常── 有誰能看出茫然的愛?在心底,極深的地方。 從前總是忘記,這次終于想起把搬家后的地址告訴醫生。 澤北醫生露出了相當意外的表情。“你搬到了那里?” “有什么問題嗎?” “沒,沒什么。”語氣與說詞是背道而馳的。 原本無意追問,卻莫名地迫切,忍不住道,“醫生,請你告訴我。” 澤北輕嘆一口氣,終于說,“只是很巧──捐助你心臟進行心臟移植手朮 的人原本就住在那里的。” 原來,是這樣! 他的心,所以仍深深愛著他! 仙道自然知道了,所以那樣望著我說,“希望沒有太遲。” 真相是這樣,像一把剪刀。而我,是那被剪斷了繩的木偶,無助地,失去 了重心。 心是那樣莫名其妙地失去了。那么,活著的這個人還是藤真健司嗎?只是 一種感情的傳遞工具,工具而已。 盲目地,最終來到一家音像制品店。想買仙道的新專輯,沒有任何理由。 卻哪里也找不到,只得問收銀台的店員。 店員吃驚地望著我,見我那么認真,遲疑了一下開口,“一個月前,仙道 彰返日的途中,那架波音747不是失事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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