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兒已經一周了──或許不止一周。因為是我上班才一周。這
樣一想,便有種錯覺:古以前,他已在那里了。
我第一天上班便注意到他。原因無它,只是普通的少女情懷──他
是一個可以輕易樣女生著迷的男孩。
然后,不得不奇怪,他為什么每天都來?──從未登機,從不接機
。
一整天,一整天的。他始終坐在那里。只要我來到大廳,他就在那
里!
我一直很想問他原因。然而,每次望而卻步。他有著相當冷傲的氣
質。于是,同他說話也似高不可攀,不敢妄自尊大地上前──或許是我
內向的緣故。總之,鼓不起勇氣。惟有默默旁觀。
可惜,連旁觀的權力暫時也沒有了。
考上空姐后,我等到了第一次登機。原本朝暮已久,此刻卻因另有
留戀,面對不止一次憧憬的情況,卻心不在焉。
“晴子,你還好吧?”送完餐回來,彩姐關心地問。
彩姐名彩子,只比我大一歲。不過已入行兩年的她總是那么熱心,
儼然大姐般的照顧著大家,被尊稱為“彩姐”而彩姐對我更是關懷備至
,使我不忍讓她為我操心──幼稚的暗戀也難以啟齒,于是只有強打精
神,“我沒事。”
“沒事就好,你先休息一會兒吧。”
我不想讓彩姐的好意被浪費。而且,又何必無謂地糾纏自己?那樣
思暮,好不害羞!
然而,想忽略卻力有不殆。
還是彩姐提醒我,“晴子,該給你的客人送飲料了,可別再搞錯
∠ 仙道先生是純水,夫人是汽酒。”
這次我的客人只有特等艙的兩人。還真丟臉,第一次送飲料就弄錯
了,給了仙道夫人果汁。幸好對方大度地不以為意。
這次不能再弄錯了!有彩姐提醒原也不至于。
備好飲料,我送到特等艙。
“謝謝。”仙道夫婦都相當高雅有禮。
本來,坐特等艙的,也都非泛泛之輩。仙道夫婦一看便是那種養尊
處優的人。先生沉穩內斂,夫人風韻猶存。很般配,也該幸福。
然而兩人的眼角卻都有著被憂心腐蝕而殘留的滄桑。他們,有什么
不如意的嗎?
但這絕不是我分內所該關心的事,所以我准備離開。卻又止住了步
。
我在仙道先生處理商務的筆記本電腦上看到了一張圖片,不由心一
跳。
是“他”的頭像!
我忍不住脫口,“仙道先生,你認識這個人﹖”指向圖片。
比起我的沖動,仙道先生竟是更為動容的樣子,“你見過著人?”
他那么認真,使我不得不謹慎,“我看不清楚……”
仙道先生立即便打開了圖象,詳加解釋:“他叫流川楓,你見過嗎
?”
眼中的迫切令我一時無所適從。
才想開口,彩姐的聲音首先傳來,“是晴子認錯了。這個人與我們
認識的某人很像。但,始終不是同一個人。”
“我看錯了。對不起!”我使勁地低下頭抱歉。
其實,那樣超凡脫俗的外貌絕對是絕無僅有的。我能肯定我不會看
錯。所以,為自己的謊言愧疚不已。但我只能隨著彩姐的話語。我知道
,彩子這么說,一定事出有因。
──因為,彩子也正是姓流川!
我和彩姐回到了休息室。料想彩姐有難以啟齒之處,但仍忍不住開
口:“彩姐,為什么要隱瞞?流川楓是你什么人?”
“小楓是我弟弟。晴子,這件事請你保密,行嗎?” 彩接鄭重地凝
視我說。
彩姐很難得這么認真,我無從拒絕。但理由呢?我想追問。
但彩姐已轉移了話題:“我去二等艙示范救身衣的穿發。晴子,你
好好休息吧!”
彩姐是借故離開的。我看得出,不該再去追究的。但卻徒然好奇而
焦切。
“果然如此那少年確是彩子的弟弟。”彌生姐這時走進了休息室,
這樣說。
“彌生姐,你知道事情原委?”
彌生姐是我們的情報王,仿佛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想到這里,不
由問她。
“你是指仙道夫婦找流川的事,還是流川天天來機場的事?”
果然,彌生姐很清查我的疑問。
我迫不及待:“兩個我都想知道!”
“首先,關于流川整整兩年天天來大廳的原因,機場的工作人員都
知道──少年的父母飛機失事,少年來接機卻未接到人,只接到噩耗,
因此瘋了,天天來機場等。”
“這是真的?”我不信。彩姐是流川君的姐姐,怎會任他如此?
“怎么說呢?別人會信是因為不知道彩子是流川的姐姐──而實際
上,這個故事原本就是彩子傳播的。”
“為什么?彩姐要隱瞞什么?”
“我也不清楚。” 彌生姐似乎有些懊惱地搖了搖頭,感嘆自己并非
無所不知。
我關心的重點不在于此,想知道──
“那么真相是?”
“仙道夫婦有個獨子,名叫仙道彰……和流川曾是戀人。因為仙道
夫婦的阻止,兩人決定離開日本──其實,也算是私奔。就在兩年前,
約定在機場。那年發生了一宗特大交通事故,二是七輛車先后追尾相撞
,死傷難計。仙道彰就在去機場的路上遇上了這次事故,受了重傷,成
了植物人。如今一直在美國的醫院接受治療,但人始終未醒。這次仙道
夫婦回日本,顯然是已用盡了一切辦法,為救醒愛兒而孤注一擲,決定
來找流川──他們卻想不到流川就在這機場等了兩年……”
真相竟是這樣!
我不明白,為何彩姐阻止仙道夫婦找到流川君?難道彩姐也不愿成
全兩人?
仙道彰。對他真不知該抱有怎樣的心態。應該是敵對的,卻忍不住
同情他。而流川君,不也在苦苦等候?
想到這里便只希望他們能在一起。
我找到了彩姐。
“彩姐,我已經知道了,關于流川君與仙道君的事。”
彩姐微微一怔,隨即神情若常,淡淡笑了:“是嗎?”
“為什么不讓流川君去美國見仙道君?流川君也一定很想見仙道君
吧?”
“小楓沒辦法離開日本的。”
我沒明白彩姐的話,以為托辭。傻傻地勸:“彩姐,你一定不是真
的反對他們的,是不是?不然也不會任流川君天天來機場啊!”
彩姐苦澀地笑了:“那個傻孩子,我拿他沒辦法啊……因為說好不
見不散的,便一直等下去……”
……不見不散。
千絲萬緒,為這四字于流川君。
為了,這四字,便等了兩年。
盡管不是等我,但仍然感動,很深很深。
“彩姐,你也被打動了吧?為什么,為什么不讓流川君去見仙道君
呢?”
“兩年前,那場車禍,仙道變成了植物人……其實,小楓也在其中
一輛車上……他無法去美國,因為,是‘不見不散’四字使他的游魂縈
留,甚至禁錮在了此處……”彩姐黯然地笑了笑。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