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情緣
(4-5)

作者﹕一盞

(四) 

    流川已經整整半個月杳無音信了。

    事情簡直有點離奇。

    以他們仙道家的勢力,別說是一個大活人,就是有只螞蟻路經陵南,也得有
仙道家的默許才可能有立足之地──盡管那“地”小得不能再小。

    就好象在流川答應留在仙道家之后,仙道夫人第二日便找到了已去到富丘的
流川彩子以向她告知情況。

    ──可現在,几乎已經是全國通緝了,但就是沒人來拿一萬兩的賞金!

    照理流川這么大的人了,也不至于連讓自己活下去的能力也沒有。可是,以
那種單純得或許還會在那邊幫人數錢的個性來看,想不擔心實在是太困難了!

    想到這里仙道就等得精疲力盡。真的不能再坐等下去了!

    這時候才明白過來,原以為他喜歡上了那個毫無防范之心的代嫁新娘,現在
才意識到現實是更為嚴峻的。

    因為那個人對他來說已重要得不能再缺少了!

   “不行了……讓我出去吧!”當母親一人來到房間時,仙道說。

    為了防止兒子情不自禁的表現,讓人懷疑到他并非白痴,這些日子仙道夫人
都以三少爺生病為由將仙道關在了房間。

    仙道也知道裝白痴的事不是裝著玩的,而是性命攸關的形勢。

    所以,一開始也就將無心作戲的自己關在了房間。可是,到這個時候已經權
量得太多了。

    對他來說,仙道家的生意,甚至是他的性命都已經不再重要。只一心一意地
想找到流川──全心全意得以至于沒發現進屋來的母親一反平日的神情。

    這几天為了找流川,又為了穩住仙道,夫人實在是沒少操心。每次來見兒子
,帶不來好消息時都不由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可是,這一次卻是截然不同的。

    不知從哪里飛來的一筆,夫人說著毫不相干的話題,“今天越野總掌柜,南
他們終于從海南回來了。知道他們為什么會遲了近半個月才回來嗎?”

    關他什么事啊!

    仙道排斥地想著,以至于下面一句話“因為與他們同行的還有一個人。”都
根本沒聽到。

    直到忽然聽到某個念念不忘的名字才驟然抬頭,聽到母親繼續說,“……沒
想到我們在天羅地網地找,人卻就在我們自己的商隊!真是巧啊!”

    雖然只聽到這么一句,不過仙道還是立即領悟到了,拔腿就往外而去。

   “我還沒說他們在哪里呢……”夫人的話完全被他拋在了腦后。

    仙道夫人不由搖了搖頭。

    仙道家那么大,同時有一千個人來玩捉迷藏都沒問題。而光大廳就有好几個
,仙道該到哪一個去見流川呢?

    望著兒子莽莽撞撞跑出去的夫人發現,就當白痴這點來說,自己這兒子或許
真是很有天份。

    不過,世界上或許真有心有靈犀這回事。茫無頭緒地往外沖著的仙道第一個
看到的人正是那有半個月時間白天里見不到的人。

   “小楓!你終于回來了!”

    仙道忍不住上前緊緊擁住了失而復得的人兒,甚至沒有注意到流川身邊的南
烈。

    雖然不知道原因,不過流川至少知道能再見到仙道自己也是很開心的──就
好像清醒過來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姐姐而去來找仙道。所以,在仙道沒勒得他
喘不過氣來之前,他都乖乖地任仙道抱著。

    不過,好不容易撿回條命來,還不想又那么快地還回去。所以該出手時就出
手。

    當胸腔騰不出地方呼吸時,即使是煞風景的事,也沒必要抱著浪漫主義情懷
去猶豫了。而事實上,流川又恰完全沒這門子的情懷。

    所以,傳說中“勝新婚”的“小別”之后,以及也算是“新婚”的同時,流
川依著動物的自我表現保護本能,毫不遲疑地揮出了拳頭,“白痴,會死人的!
”
   “是啊!我差點就因為想小楓想死掉了!所以小楓以后不可以再這樣忽然失
蹤啊!”
   “你以為我想!”流川沒好氣地說。

    和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說明了什么的本人不同,聽的人不由怦然心動。果然
小楓也不想和他分別啊!

    重逢的狂喜轉變為了溫柔的感動。

    在外面不能露出破綻的仙道將臉埋在了流川的肩上,“小楓不要再打人家啦
!人家抱輕一點就是了。”

    因為能夠自如的呼吸,于是流川有了余裕來感受那臂膀的溫暖。這樣的懷抱
讓他很是享受地閉上了眼睛。

    如入化境的兩人這時誰都沒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南烈,那若有所思的詭譎目
光。


    良久,仙道才回過神來。

    雖然重逢的場面是讓人高興的,不過,會導致這一激動人心的時刻出現的原
因還是有探討的必要的。

    尤其當仙道注意到一邊的南時。

    南烈是仙道錢庄的二掌柜。一直以來為仙道家出過不少力。

    不過,不知為何,仙道總是對這個人不太放心,感覺很不可信。而此刻,察
覺到他望向流川的眼神時,心里就更是不爽了。

    他有意在南的面前握住了流川的手,“對了,那天我想去采蘋果,可是小楓
去了哪里?我一直都在喊小楓,可小楓也不理人家!”那副慘兮兮的樣子可以把
很精明的人都騙倒,就更不用說是某某人了。
    那個某某人不由覺得果然是自己不對。而既然是做錯了,再不回答就更不好
了。雖然嫌煩,但流川還是難得地用上了必須中途換氣的長句:“我醒過來沒看
到你就去找你,看見你的鞋子掉在懸崖邊,以為你掉下去了。所以想爬下去看看
,結果就跌下去了。”說到這里不由感到很沒面子。

    那懸崖有多險仙道是知道的。他連鞋子也沒去撿,可流川卻居然去爬那懸崖
!

    ──那是為了他!

    有一刻仙道真的什么也說不出來了。直到發現被握著的流川的手腕處包扎的
痕跡。

    所以說,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實在沒有不受傷的理由。雖然流川此刻已
完整地站在他的面前,但想到當時的情景,仙道就不由心有余悸。

    察看著流川手腕的仙道忍不住心疼地說,“小楓一定摔痛了吧?”

    仙道站在了眼前,就會莫名其妙地開心起來,流川很想認真回答仙道的問題
。可是,一個人昏迷地的時候是不可能知道自己疼不疼的。

    想了半天也只能答,“不知道。”

    雖然是輕描淡寫的話,但仙道完全可以想象當時的險峻情況。不過,也實在
不舍多想。

    他問:“現在還疼不疼?”

    被這么一提流川才發現,在見到仙道后,他都忘了這回事,直到聽到這句話
才想起來。

    不過,總覺得傷口完全不如剛才疼得那么厲害了!

   “阿彰!”就在這時,一個意外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雖然舍不得移開目光,但仙道還是被迫望向了來人。

    那是一個年齡與仙道相仿的秀美少年。走向仙道的時候帶著興奮的表情。這
讓仙道有些為難。

    少年的名字叫做越野宏明,是仙道錢庄的總掌柜越野英志的獨子,也是仙道
從小的玩伴。

    在仙道裝痴之后,只有他還始終來找仙道,沒有看不起他。

    一直以來,仙道也是喜歡這個玩伴的。不過,其實明白越野心意的他這時候
不由對這樣一個人的存在感到棘手。

    從前可以不當真地玩玩,可是現在的他已下定決心要守住純真的感情。所以
決不可以繼續與越野的曖昧關系。

    仙道拉著流川來到越野面前,“越野哥哥到哪里去了?好像好久都沒有見到
越野哥哥了?”
   “不是說過嗎?叫我宏明就可以啦!以前你不是一直這樣叫我!”

    由于仙道喊起人來總是心血來潮的,所以忽然改用姓來叫自己并沒有讓越野
有太多注意。不過,對于他們商隊偶爾救下的并和他們一起回陵南的人此刻和仙
道手握手的畫面,則實在是覺得有些刺眼。

    越野忍不住問,“這是?”
   “對了!小楓是我新娶的娘子哦!越野哥哥你看我的娘子很漂亮吧!” 仙道
獻寶似地說。

    明明是男人,卻被說成漂亮對流川來說實在是很沒面子的事。而且,也早就
說過了自己不是他的娘子,但這時還是用這樣的方式介紹他。

    被這樣說的流川本來是絕對不會客氣的。不過,越野凝視仙道的眼神讓流川
本能地感到不爽,于是不知為何地沒有反駁。

    聞言的越野疑惑地打量著流川。

    眼前之人明明是男人嘛!怎么可能會是仙道的娘子?

    盡管這樣想,但那讓他相形見絀的絕色之姿還是很使人感到危險的。隱隱感
到不安的越野刻意忽略,他試著引開仙道的注意,“我在海南看到件很有趣的東
西,特地買來給你。我帶你去看看那是什么吧!”
   “可是,”仙道顯得很遺憾的樣子,“我和娘子有好久沒見了!我有好多悄
悄話要和娘子說哦!下次越野哥哥帶來讓娘子和我一起看好不好?”
    說完便拉著流川往回走,“娘子快跟我來啊!悄悄話快要從嘴里面掉出來了
!”



(五) 

    當流川很不甘心地懷疑著自己看來是死了的時候,他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
人就是南烈。

    那神情憔悴而掩不去原本俊朗線條的男人顯得異常高興地說,“太好了!你
終于醒過來了!你已經整整昏迷了三天了!”

    毫無疑問,自己是被這個男人救了。雖然用不著謝天謝地,但還是要感謝這
個叫做“南烈”的人──尤其當知道南也是要回陵南,并將他帶回了如果自己找
肯定找不到的仙道府后──盡管流川自己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干嘛急著回到這樣一
個地方,而且對于南烈的感謝之情又是否出于終于能夠再見到仙道家的白痴少爺
。

    所以不管怎么說,盡管并不喜歡與人打交道,但在南烈來邀請他用下午茶點
的時候,流川終于還是沒能拒絕南。

    ──而且一個早上沒有見到仙道!

    想到這一點讓流川很不爽地喝了一大口茶。當然,所謂的“喝口茶消消氣”
的常識他是不知道更不可能承認的。

    覺得猜著仙道去處的自己相當的莫名其妙,但流川卻還是不能制止自己。

    他有聽丫環說什么野少爺來找仙道。平時被粘真不放好像會養成不良習慣。
到頭來一個人了,反而變成不習慣了……

    真是莫名其妙。

    想來想去都得出同樣的結論。

    而南的話則像風一樣,不過是從耳邊吹過。

   “……那個白痴少爺有什么好的?”

    直到這句話才抓回了流川的注意力。聽到別人叫仙道“白痴”就覺得和自己
叫完全是兩回事。也不是吝嗇自己的專利被人盜版,但怎么聽怎么不順耳。

    流川猶豫著要不要花力氣去反駁,但就在這時,明明是陽春三月的天氣,忽
然覺得渾身很熱,感覺異樣起來。

   “如果跟著我的話,我一定會很好的對你。比起那什么都不懂的白痴,我可
以讓你感到更多的快樂!”南烈深凝著流川,意有所指地說著。

    說什么呢!

    本來以流川的知識就不可能明白的話對于此刻的他來說就更是無暇思考了。

    天熱的時候還穿那么多衣服真是自找罪受!

    雖然不知道天怎么忽然變熱了,不過,對于夏天的反應,即使是再沒有生活
常識的人也不會認為應該穿很多衣服。

    流川本能地松開衣領。但覺得還不夠──不如把累贅的外衣脫了!這么想著
。

    在這仙道府還沒找到一件自己會穿的衣服過,流川一直覺得這家人的衣服穿
著就是活受罪。這時候當然是不可能戀戀不舍的。只想著要把這越來越讓人透不
過氣來的衣服脫了,這時,意識卻模糊起來,而心跳則奇怪地快了起來。

    朦朦朧朧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倒在了床上。南烈的氣息近在咫尺而那火熱
的溫度仿佛很燙人的樣子。

   “干嘛?” 雖然不是因為被南壓在身下而感到喘不過,可是總感到有點不對
勁,流川問道。想推開南,然而,另一方面卻又像著了魔一般竟無法做出反抗。
身體本能地想從南那里獲得些什么。

   “乖乖聽話,我會讓你感到快活的……”南在流川的耳邊喃喃道。目光帶著
邪異與一絲執拗的恍惚。



    總覺得今天的越野有點怪。

    平時的越野并非那么磨人的。可從今早到現在卻一直纏著他半步不離。枉費
他使出以往百戰不怠的“白痴大挪移”,然而今天卻毫不奏效。

    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仙道思索著。

   “阿彰,你看那條魚,好有趣哦!” 越野指著池塘的魚。即使不是不敬業的
關系,可事實是──那表情仍是相當心不在焉。

    所以,一定瞞著他什么事!

    難道……

    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但那個想法掠過腦海時,仙道不可克制地動容了。

   “想起來了,我找娘子還有很重要的事!不能和你玩啦!”說著不給越野再
纏著他的機會,仙道很快跑著躲開。



    一路跑向后院,只希望是自己太多疑了。

    然而,回到后院卻得到“流川公子被南爺請走”的回答。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這種規律也詭異得可以了。

    不過仙道實在無暇思考這一充滿哲意的問題,什么也來不及想,拔腿便往南
在仙道府暫住的明月小樓跑去。


   “小楓──”仙道是用腳踢開了被鎖上的房門。

    門被踢開便看到的床上的流川和流川身上的南烈。

   “畜牲!”從來沒罵過人的仙道也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的憤怒之情。

    而別說是裝白痴的心情,即便是裝白痴的責任也完全被拋在了腦后。想也不
想便果斷地沖上去,拉起南烈就一拳將他擊倒在地。

   “仙道……”意識朦朧的流川但覺渾身被火燒一樣,好像要怎樣才能解脫。

    可是,南烈的動作卻讓他十分抗拒。即使那肌膚的接觸會有種妖異的快感,
可是卻怎么也不能忍受這種感覺。

    不能讓南烈碰自己!

    在一片混沌中,只有這個念頭是明確的!

    拼命抗拒著南以及自身莫名想迎合的反應。

    直到看到仙道出現在門口,原本不解而不安的心情立即便緩解了。

    仙道可以給人那樣可靠的感覺啊!

    在南被揍倒在地后,流川本能地往仙道的方向而去。

    急忙接住差點倒在地上的流川,仙道脫下了自己的外衣罩在衣衫零亂的他身
上。

    一眼就能看出南烈一定下了類似春藥的東西。極度厭惡南的仙道當然不可能
相信南烈,所以根本沒有向他要解藥的打算。當務之急是救治流川。

    無心再去理會南,仙道扶著流川往外而去。

   “等等,這是解藥!”

    被打倒在地的南喊道,雖然很狼狽,還是一邊站起一邊從懷中拿出了一瓶藥
。

    仙道戒備地望著才作出卑鄙舉動的南烈,這個人的藥怎么能要!才想著,動
作遲鈍而艱難的流川已毫不遲疑地接過了藥瓶。

    仙道有片刻的怔仲,沒有阻止流川的動作。

    和藥丸究竟可不可信毫不相關──而是,即使在剛才那樣的情況后還可以毫
不猶豫地接下南的藥──正因為流川是這樣的人,所以自己才會不可自拔地喜歡
上他。

    不過,盡管如此,對于南烈的藥仙道始終是懷疑的。而南烈的房間更讓他一
刻也呆不下去,扶著流川,他匆匆離開。


    南烈望著遠去的兩條背影。比起仙道不是白痴的事實,他更為在意的是流川
服下了他給的藥──在剛上過當之后。

    這一刻他陷入了沉思……



    同樣,對于自己假扮白痴的真相被暴露一事,仙道也來不及從長計議。此刻
的他唯一關心的是流川的狀況。

    也不知道服下的藥管不管用,很不忍心看到流川難受的樣子。

    離開南的別院后,仙道關切地問,“小楓,你感覺怎么樣?”

    流川顯得糊疑而心不在焉,他搖了搖頭,毫無征兆地忽然抱住仙道,將臉湊
到仙道的臉頰上,輕輕地磨挲著。

    仙道被震得渾身動彈不得。惟恐自己一動會做出什么舉動來。混亂的腦海中
僅剩的一絲理智讓他想到是不是流川身上的春藥在發揮藥效,“小,小楓……你
……怎么了?”

    然而,終究不叫柳下賢的仙道發現自己也被下了一劑極猛的隱形春藥。

    那紅潮未褪而顯得異常嬌麗的容顏就這樣近在咫尺,僅僅是耳鬢撕磨也已足
夠讓人心神俱失。

    仙道意識到自己再難把持。

    就在這時,只聽流川像是作了確認般地開口,“奇怪……只有和你,這種動
作才不讓人討厭。”

    只為那一句,被焚燒的身體仿佛遇上了柔和的海洋。所有的沖動都平靜下來
,溶化在奇異的溫柔之中。

    仙道只是緊緊擁抱著流川,“我會讓你明白這是為什么的!”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