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憶中, 很小的時候周圍有微亮的光, 晃動的影, 然後,就是一片漆黑!
我的母親在車禍中喪生,父親是個航空公司的部門經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嚴肅, 讓人覺得
他很不開心.
由於父親常常要出國,十歲那年,我被送到了那種有專人負責起居的療養院.
我的主治醫生是個很和藹的人,他的聲音聽起來比我的父親要和藹的多,每天睡覺前, 他都
講會童話給我聽,雖然我不是很喜歡,可是至少他的聲音很好聽.
他常常提起他在東京的兒子,言語中總有讓人聽起來都很妒忌的慈愛,那是我缺少的東西.
總是想認識認識他的那個小彰,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醫生說,等小彰放了暑假他就會到神奈川的,到時候,小彰一定會成爲我的好朋友.
我有些期待.
有一天我正在自己的房間聽電視里關於動物的無聊節目, 其實我只是不喜歡房間中靜悄悄
的只有我一個人的呼吸聲,突然我聽見回廊里有男孩的聲音,很開朗的笑聲,然後,門被推開.
"你就是小楓嗎?"
有人在跟我說話, 接著就是醫生有些責怪的聲音:"小彰,你怎麽可以亂跑."
原來,剛剛說話的男孩就是小彰,
醫生問了問我的情況,就離開,臨走時讓小彰跟我一起玩,我從來沒有跟一個跟我差不多大
的孩子一起過,他總是說個不停, 然後又擅自的把電視調到了一個很吵的台,他說那是一個體育
頻道,現在正在轉播美國的NBA夏季聯賽,他看得很投入,不住的喝彩,加著油,我有些不高興了,
太吵了這個家伙!
"今天外面太陽好刺眼,熱死了!"他坐在我的床上左右晃動著,我可以感覺到床的震動.
"刺眼?"我握著杯子不明白.
"對呀,就是太陽很烈,然後就很熱呀!"
他的解釋有些奇怪,可是我到現在還記得,他說完就離開了,過了好一會才回來,把我的手放
在他的額頭,那里很熱,有很多的汗,然後他說:"這個就是太陽刺出來的!"
明明是熱出來的汗嘛,當我是白癡嘛?
他大概發現我並不是很相信他,又說:"熱,真的因爲太陽太刺眼了!"
他後來幾乎每天都來,有的時候説笑話,有的時候則只是跟我說電視上的東西.
他最喜歡的是一個叫籃球的運動,他說那個籃球是一個橘紅色的圓球. 橘紅色,根據他的描
述,就是像橘子的那種氣味的顏色,我想,那應該是很好吃的一種運動吧,至少我不會討厭!
他聽我說的時候,開心的笑著,說哪天帶我一起去真正的籃球場玩,我很期待!
在跟一次父親的電話中,我說了我想出去玩的念頭,父親停了停,還是答應了.
小彰帶我去的第一個地方是海邊,當時好多人度假,沙灘上很擠,他一直拉著我的手,不停的
說,小心呀,小心呀!
我很開心,畢竟那時我第一次到海邊的經歷,沙灘很軟,光著腳踩的時候,會覺得它們都從腳
趾閒冒了出來,開始是很不習慣,後來漸漸的就喜歡上了那種感覺,很熱,我跟他說太陽好刺眼,
他就開心的笑了,連連説是.
"海是什麼顏色?"
"藍色!"
"藍色?"
"你做夢嗎?"他拉著我的手坐在海邊,"海的顏色就是你做很開心的夢的時候的那種顏色!藍
色的!'
我做夢的,我想原來那種很快樂的心情就是藍色的.
"天空也是藍色的,只是沒有海那麽的藍."
"爲什麽,他不快樂嗎?"
"那是因爲它上面有好多好多的雲呀,雲是白色的呀!"
"雲?"
"雲就象是棉花糖,白白的很好吃."
原來天上有那麽多的好吃的.
…………
……
又過了幾天,他突然跑來說要跟我一起去釣魚.
他讓我拎著空水桶,他拿著釣竿,那麽我們空下來的那兩隻手就可以拉在一起.
他帶著我坐在海堤上,然後就很專注的釣起魚來,我等呀等,後來就枕著他的大腿睡著了…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搖醒了我,很神秘的將我的手拉著放進水桶里,我的手停在水面上,
但還是可以感覺到有什麽帶動著一種恐懼透過我的手心傳到我的心裏.
"魚嗎?"我問他.
他說是,很開心的樣子.
"放了它吧,他好像很害怕."我說著收回了手,轉過臉,用我沒有視覺的眼睛看著他,祈求著.
他愣了一下,然後突然把一個滑滑的活蹦亂跳的東西放在了我的手上:"我把它送給你,你來
放吧!"
那條魚極涼,而且很滑溜,我用兩隻手才握住了,我慢慢的盡量的彎下身,然後那魚一掙便不
在了.
"游走了嗎?"我回過頭問小彰.
"恩!它現在很快樂呢!"他笑著說,然後突然又對我說,"快點,許個願望吧."
"許願?"
"海龍王,剛剛小楓放了你的孩子,你也要快快的讓他的眼睛早點好呀!" 小彰已經又是跳又
是蹦的揮著手從著海的深處大喊.
我聽見他的聲音,很快樂!
那天我們坐了很久,他也沒有在釣魚,他說晚上一起去廟會.
廟會,很多的人,小彰拉著我的手,一面走一面不停的說著, 那天晚上我吃到了很多我從來
沒有吃過的東西,烤玉米、章魚燒、刨冰……
“有撈金魚！小楓，我們一起去吧！”
聽說過金魚就是用來讓人養的,所以小彰說撈一條給我的時候,我點頭了.
他拉著我蹲在撈金魚的攤子前面,不停的說"再來一個",那是什麽意思?
後來終于撈到了一條,他開心的叫了起來,然後用小兜子兜好遞了過來:"拿好."
袋子里傳來很輕微的震動,看來是個很乖的小家伙,也許是太過專心的對付手中的這個新奇
的玩具,我沒有聽見小彰叫我的聲音,等我回過神的時候，覺得有些恐懼了,我鬆開了……那隻
手，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竟然鬆開了手，無措的想大叫，可是還是忍住，只是站著不動
，我想,小彰回來找我的,這樣想著,心裏竟不感覺到害怕了,真是奇怪.
過了一會,果然聽到小彰的聲音,幾乎是驚慌失措的大叫著我的名字,我回應了一聲,然後就
是感覺到有人摟住我,大哭起來,他說,他以爲再也找不到我啦.
後來,他把手交給我,說:"好好的握住,不許再鬆開!"
我點頭, 很開心.
期間父親來看過我一次,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到很奇怪, 說從來沒見過我這麼開心. 我有開
心嗎? 或者說我從前從來沒有開心過嗎?
新學期馬上就要開始了,小彰說,他過幾天要回東京了. 然後,他帶我去了一個籃球場.
他替我換上籃球鞋,然後遞給我一個圓圓的東西,他說那時籃球,可是它一點都不香,根本沒
有橘子的味道,他在騙我嗎?
他不停的描述著籃球場的模樣,籃球架,地板,籃框……
然後他說，你好像不開心呀！
後來的幾天，我一直都不開心，
直到他離開，那天他把那個一點都不像橘子的東西塞到我的手上，說:"等你的眼睛好了,
我們一對一吧!"
我低著頭,坐在床上不吱聲.
然後他就笑了,說:"以後每次釣魚的時候都會向海龍王許願的.如果他不答應,我就去做捕
鯨船的船長,把海里的魚都給撈起來!"
"白癡!"我笑了,他真的很白癡.
他離開了,
後來,我的眼睛治好了,
然後,我拼命的練習籃球,
我想,他會遵守那個約定的.
我的愛好除了籃球,就是睡覺.
很多人都覺得很奇怪, 其實,那是因爲,每次我都會做了一個很奇怪的藍色的夢,很
快樂的藍色,一個模糊的影子晃動著,我想那大概就是小彰吧!
所以,睡覺的時候,我很討厭有人打擾.
後來我上了高中,
然後,我遇到了一個人.
別人都叫他仙道.
從東京來.
他的全名叫做仙道彰.
我不相信他就是小彰,因爲我覺得小彰看上去沒有那麽白癡,而且這個叫仙道
的家伙還有那麽一頭奇怪的頭髮.
可是就是這個白癡的家伙,始終站在我的前面,我總是無法打倒他,挫折感讓我恨不得跳上
去狠狠的揍他一頓,然後再……
於是我決定要跟他一對一,我一定會打敗他的.
聽說,這個叫做仙道的白癡很喜歡釣魚,所以我騎著車去海邊找他.
我真的在海邊找到了他, 那麽一頭奇怪的頭髮.
那天我們沒有一對一,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釣魚,他每釣上來一條都會把它放了,然後許個願
, 他說他喜歡我，他喜歡流川楓。
我告訴他，海龍王已經滿足了他的願望，他可以不用去做船長了！
他一下站了起來，然後笑了，把手伸了過來說，好好的握住,不許再鬆開!
原來，他一直都那麽白癡！
我的天空從十歲開始有了快樂的顏色，
我的心，從十五歲開始有了愛情的顏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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