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曙光從窗縫間滲進房內。
    金絲般的陽光將流川的眼睛照出了數點睛光。
    即使看不見，微溫的空間讓他察覺到清晨的到來。
    置身於仙道的房屋中、躺在仙道的床上、蓋著仙道的被子．．．一
切都洋溢著房間主人的氣息。
    大概因為這關係，昨晚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那討厭鬼與自己躺在遼闊的草地上，仰望著滿天的星空。
    那雙失去作用的眼睛．．．．．．在剎那間好像重見光明。
    身旁的人雖然只有模糊的側影，但流川知道∼他∼就是那討厭鬼。
    忽然，一顆流星劃過天幕。
 
   「看，流星！」

    有多久沒見過星空？
    連自己都忘了！
    再次見到流星的一刻，忍不住歡呼起來。

   「有聽過流星的傳說嗎？」身旁響起了詢問的聲音。
   「沒有！」
   「傳說，神為了窺探人間世情，打開天界之門。這時候，天界的光
輝就會從門縫間逃竄出來，形成流星。只要我們向流星祈願，神明就能
聽到。」
   「你有許願嗎？」
   「嗯！」
   「什麼願望？」
   「也不是什麼特別的願望！」仙道靦腆地迴避問題。
   「不說白不說，誰想知道！」
   「喂，流川！」仙道推了推他的背，「別這樣呀！」
   「哼！」流川別過臉去。
   「我．．．我．．．．只希望．．．無論我到了那裡，也能盡力讓
我們可以走在一起。」
   「白痴！」
   「嗯？」
   「你能去那裡？飛到月球麼？」
   「說來也是！」仙道眼裡泛起了笑意，「只是想想吧！」
   「蠢材！」

    一覺醒來，什麼流星、側影．．．統統都沒有。
    根本就什麼也看不見！

    ∼　那討厭鬼的樣子．．．真的如我夢中所見嗎？

	    ＊		      ＊		＊

   「叮噹！叮噹！叮噹！叮噹！」

    門鈴聲像殺豬似的叫起來。

   「來了！來了！」老管家蹣跚的腳步被鈴聲摧迫下顯得更力不穩。
走到大門前，管家猛地把門拉開，準備將到訪的人大罵一頓。
   「趕著去投胎麼．．．」話說到一半，便被截住了。
   「管家，你真慢！」

    仙道就像脫兔一樣，連跑夾跳的竄進屋內。

   「少爺？！」管家把門關好，趕緊追在後面。
   「不是說晚一點才回來嗎？別吵，會吵醒流川的！」
    二樓傳來了仙道的回應：「我就是要吵醒他！」

   「砰！」仙道粗魯地將房門推開，直朝床的方向走。

    流川早就醒來！
    但一想到在陌生的環境裡，醒著也是沒事好幹，便乾脆躺在床上。
    由仙道按門鈴那刻起，他便留意著外面的動靜。
    所以當房門被「撞」開之際，倒沒有太大驚訝，只要遁著聲音的方
向「望」去。

   「流川！」仙道大叫道，「快跟我來！」

	    ＊		      ＊		＊

    心臟差點由胸口跳了出來。
    什麼也看不見的自己，日常生活頗為優閒。
    什麼事也可以慢慢地做。
    不論是走路、吃飯、學習、還是遊戲。

   「奔跑」　∼　從來不是他字典裡的詞語。

    現在卻被仙道拉著，在路上穿來插去。
    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只知道向前跑，感覺好可怕。
    但自尊心驅使，他沒有開口說「停」。

    跑在前頭的仙道，感到流川手心傳來的微微顫動。
    不停地跑並沒有令他的體溫上升。
    相反，他的手愈來愈冷了。
    ∼　他在害怕！
    仙道察覺到。
    什麼也看不見的情況下讓自己拉著走，等於將性命交到自己手上。
    不過，仙道太興奮了！
    只顧著向前跑，連要去那裡都忘了告訴流川。

    清涼的冷氣、夾雜著淡淡的藥水味攻向流川。

   「醫院？」流川不解地「望」著仙道。
   「對，快進來！」

    沒有半點喘息時間，兩人直奔上三樓。

    仙道差點撞壞辦公室的門，「小．．．小泉醫生，流．．．流川．
．．」
   「回來了嗎？太好了！」
   「小泉醫生？發生什麼事了？」
   「那傢伙沒告訴你嗎？」
   「哦！我．．．忘了！」仙道伸了伸舌頭。

    三人向檢查室的方向走。

    小泉開口向流川交待情況：「德國著名的眼科醫生巴特爾會在這裡
停留一星期。他可以替你動手術，換掉角膜、接回受損的視角神經。」

    對於手術，當事人似乎不感興趣。

    他甩開小泉醫生的手，道：「不用了！」
   「為什麼？」仙道、和小泉幾乎同時開口。
   「已經五、六年吧？能醫的話，早就醫好了。」
   「蠢材！」小泉醫生在生氣吧？
   「你知道兒科的手術的難度有多高了？以前沒替你做手術，因為你
年紀太小，眼球發育未完成。勉強動手術可能令情況惡化，連復完的機
會也沒有。現在巴特爾醫生願意親自操刀，你復完的機會很大！」
   「對呀！」仙道也不是完全明白小泉的話，但站在同一方準沒錯的
。
   「想一想，你很快可以和獵戶座、雙子座、甚至流星見面了。」

    聽罷仙道的話，流川想起了昨晚的夢境．．．．

    ∼　那是預兆嗎？

	    ＊		      ＊		＊

    巴特爾只能停留一星期，但已經相當足夠。
    早在兩個多月前，醫院就與他聯絡上。
    流川的醫歷都傳真到德國去，就只差見見孩子本人。
    雖然大人們早在背後花過一翻功夫，但對流川來說，一切還是太突
然。
    一星期前，絕到不能想像那雙眼睛可以復完。
 
    護士為自己穿上手術用的袍子。
    聽說再過兩小時，手術便要開始。
    麻醉師會先進來為自己注射麻醉藥。
    小泉醫生在流川耳邊交待了將要發生的事，
    但他的腦子內仍然混沌一片。

    ∼　心情好奇怪！
    ∼　興奮、擔心、害怕．．．
    ∼　害怕什麼呢？
    ∼　痛？不是！
    ∼　手術失敗？也不是！
    ∼　就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咯咯！

    外邊傳來了清脆的敲門聲。

   「誰？」
   「我呀！」沒有等流川回話，仙道逕自走了進去。
   「覺得怎樣了？」
   「沒什麼！」仍是那副萬年不變的表情。

    仙道伸手去握了握流川的手。

    ∼　好冷！

   「害怕嗎？」
   「那有！」流川摔開了仙道的手。
   「伸手出來！」
   「幹什麼？」那道劍眉微微向上，受不了仙道命令式的句子。
   「伸出來就是！」

    賴得理他願不願意，仙道已經把流川的手拉過來，將掌心扳開來。

    感到仙道在自己的掌心上寫字，流川問道，「你在寫什麼？」
   「是平安的符咒！寺裡的和尚教我畫的！」
   「亂畫一統！」
   「你接受就是，別吵！」

    流川果然乖乖地合上嘴巴，還輕輕握了握掌心的「符咒」。

    他的舉動都逃不過仙道的注視。

    ∼　分明是害怕，還嘴硬！
    ∼　你說「怕」的話，起碼我還可以安慰你幾句！
    ∼　現在．．．．我什麼都做不了，就只能在這裡畫符。
    ∼　其實．．．我也害怕得要死了！

   「喂！」
   「什麼！」終於願意主動門口了嗎？
   「你叫什麼名字？打從一開始你就沒有告訴過我！」
   「不告訴你！」幹嗎要現在來問？又不是不能再見！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媽叫你小彰的。」
   「很普通的名字吧！你喊一聲小彰，街上起碼有七八個人回應你！
」
   「不公平！」
   「什麼？」
   「連名字也不知道，我算認識你嗎？」
   「我就叫討厭鬼！」
    流川「瞪」著仙道，臉上明顯說著，「不說的話，給我滾出去！」
   「手術完了，我就告訴你！」
   「．．．．」
   「怎樣了？又生氣了？真小氣！」
   「誰小氣？」
   「那就約定好了！你重新看得見東西的那天，我就把名字告訴你。
」

    流川想了一會，突然伸出了尾指，「來，打勾勾！鐵定的承諾，不
要像上次的賭局。」
   「哈哈，對，我們還有賭局！」
   「還未完結！」
   「不！已經完結了！」
   「嗯？」
   「我好羨慕你！每天有一大堆人圍在你身邊。可以的話，我也想在
這種大家庭裡長大。」
   「是嗎？」
   「難道不是？你不喜歡這兒？」
   「不．．．只是．．．．有父母的感覺．．．很好！」
   「真的嗎？」仙道眼中閃過光采，「那我們算是打和了？」
   「對！」
   「待你復完以後，我會把名字告訴你！」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