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這樣生活了半個月。慢慢的我也融入了他的生活。每
天早上叫醒他，每人一片堅硬的俄羅斯特產的黑面包，互相安慰
著“有嚼頭兒的東西對牙齒好”的話，各自踏上奔前程的路。他
去上學，而我就去找工作。
當然，我們在學習和工作的同時，還要擔負起維持生計的重
任。他每周二、四、六要去一家咖啡店打工，算是有穩定的收入
。他出錢我就得出力，所以在我每天去各大影視機構面試的同時
，還要負責和一群臃腫的歐巴桑們對戰在菜市場的第一線。因為
菜市場的價格戰是非常激烈的，中午的黃瓜還是1塊錢，而到了
下午下班高峰期就漲到了1。05塊！所以平時就要縱觀菜場情況
，不斷總結經驗，積累實戰要領，把握時機！以至于有時候，我
會左手拿著二斤黃瓜，右手拎著一斤番茄趕到面試地點，而工作
人員就會一邊揮著手一邊客氣地說：“先生，我們這里不需要蔬
菜，直徑走，您就會看到菜市場了，到那里，您就可以正常交易
了。”
當然，一天當中還是有樂趣的。當我回到家時，就會看到流
川專注的看書的摸樣，那時他的眼睛最有神。流川因為錢的緣故
，所以租不起學校的房子，所以就在學校附近租了這間低廉的房
子。他的所有收入都來自打工掙來的錢。聽說那家咖啡店還不錯
，還是一位演繹圈很吃得開的人開的。所以顧客相對于別的地方
就多了很多，錢也掙的不少。只是有時他會很晚才回來，那時他
的臉色就會比平時更蒼白，也很疲憊。就和我第二次在通道中遇
見他時一樣。我沒有問過他，因為那時候他總是避開我，我想，
是誰都會有自己的空間。但是，我的心中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到那時，我的心情也總是不太好。那並不是我！對任何事都開朗
樂觀的仙道！當時，我並不清楚，在不經意間，我被流川的情緒
所左右了…………
現在的流川已經有些接受我了，並不像剛開始時都隨時提防
著我。有時看見我拿很多東西站在門口，會站在那里靜靜的思考
一會兒。我知道，這時他在思考是不是要幫我那一些東西。而我
會給他這個思考的空間，自己則傻傻的站在門外，拿著厚重的東
西等待。他想事情的時候尤其可愛，低著頭，手不自覺的摸著下
巴，眼睛則盯著思考的事物。當他終于決定了后，就會摘下一部
分我手中的重物，轉身走時還不忘罵我一句“白癡”。其實，那
時只是我一時的失神，是個意外吧。畢竟，我在神奈川時是喜歡
女人的，女人們也喜歡我。來到東京，遇到很多人，除了流川我
沒對哪個男人有那麼一點點感覺。況且只是那麼一點點而已。無
害的，無害的。
流川知道我的志向，表面上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的聽我從
小就想當演員，而后上大學期間打工賺了些錢，就休學來到東京
的一些經過。我也並沒有指望他能幫助到我，只是，令我感到欣
慰的，是他可以和我談一些生活費以外的事了，這就是進步！
當我拿到第一份跑龍套賺來的錢后，我決定買一棵花兒，屋
子里的一點色彩。當我拿著買來的一小盆花擺在他面前時，流川
表現的很驚訝。
“是……什麼花兒？”
“恩…………讓我想想…………死不了！”
“什麼？”
“死不了！”
“…………哦…………”
我看著流川的臉有些陰沉，不喜歡嗎？那我去換一盆別的吧
，老板說過，包換不包退！。
“…………不用換，這很好。”
呵！這些天真是默契了不少呢。
流川捧著花盆小心翼翼的放到陽台上。花兒已經開著了，有
幾朵，紅的，白的，黃的……看著他默默的注視著它們，我才發
現，原來流川是那麼的孤單，他是需要花兒的。
晚上，我們決定“賞花”，靠在陽台上，我拿出剩下的錢買
的兩廳啤酒，示意流川，他看了看，決定接過。我有些驚訝，他
不會喝酒的。我們默默對飲著。
流川突然問我：“為什麼挑它？”可能是喝酒的緣故，他的
話明顯的多。
“因為很像……”
“恩？”
“你不覺得很像我們嗎？這樣的生活還能活下來。呵呵。而
且，它不容易死，養起來也容易。”
“是嗎……”
“流川，你在外面，你父母不管你嗎？” 我問了憋了很久的
問題。
“…………”
“不想說就算了。”
“…………死了，十歲的時候……”
去世了？！我突然想起了在家鄉一件轟動一時的交通意外。
是一位科學家和其妻死于車禍而其子卻奇跡般活著的新聞。當我
問起是不是他時，流川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凝視著我，那種眼神
是猶豫的，是徬徨的。覺得我不可信嗎？我可信嗎？我不知道。
想知道我是不是一個好的傾訴對象嗎？那就試試吧，或許，在我
有空的時候我會安慰你一下哦！
他平靜下來，眼睛轉到那盆“死不了”上。眼神是熾熱的，
聲調卻很冷淡，像在努力的壓抑著。
“醒來的時候就知道他們已經死了。當時父親用全身護著母
親和我，母親也緊緊的摟著我。車從山上翻下去的時候，父親就
已經死了，母親還活著，夜很黑，也很冷。唯一能感受到的熱度
就是從母親身體中留出的溫熱的血。母親昏迷了幾次，而我卻始
終醒著，她醒過來時就死死的盯著我，直到又昏過去……”流川
的身體在顫抖著，強烈的壓抑著。
我衝動且粗魯的抱過他，緊緊的，我只是不想看到他的眼淚
，那樣我可能會非常難過，我會不會去吻他呢？我不清楚。流川
掙扎了一下，可能是不習慣吧。慢慢就接受了我的安慰。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繼續了。
“天快亮的時候，車里全是血腥味兒，我快不行了，母親就
唱歌給我。我不記得是什麼了，其實我應該記得的！直到急救的
人來了，母親突然一邊唱一邊瘋狂的吻我，我能感覺到我滿臉是
血，那是我第一次嘗到血的滋味。最后母親停止唱歌了，我知道
，她死了……可是，我應該記得的，那首歌，畢竟是他們給我留
下的唯一的東西。”
流川還在顫抖著，突然反抱著我，越來越緊，我好象要窒息
般。當我適應了時，聽到了低低的啜泣聲。流川，你那麼孤獨嗎
？那麼吝嗇嗎？難道連低泣聲也不願和人分享嗎？！我們就彼此
緊帖著，彼此都能聽見對方的心跳，沒有任何雜念的純純的心跳
。
“那你以后和誰生活？”等他情緒穩定后，我問他。
“一些親戚……和朋友。”
“親戚？那為什麼他們不給你匯款？” 我隱約覺出流川的沉
默的根源了。
“…………父親沒留下什麼，早就斷了，哼！”
“那……一直是打工維持呀？！”
“…………”
我是知道流川每周二、四、六都要去打工的。應該是家很不
錯的咖啡店做服務生。其實我只是無心問起的，可是流川是那種
只說真話，如果有所隱瞞就索性不說的人。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只是，死死盯著眼前的“死不了”。我心里隱約覺得和那些朋
友有關吧……
“呃…………為什麼選生物，很沒勁吶！”
“動物比人真誠！”
“呵呵，那和虛假的我在一起，不覺得累嗎？”
“…………”他看著我，臉上顯出一絲迷惑。“為什麼這樣
說自己？……你的笑容很真誠。……像……”他低頭思索著，好
象找到了答案，釋然的抬起頭，看著昏暗的天空，“……太陽呀
。”
像太陽嗎？我向天空望去，除了幾顆若隱若現的星星什麼都
看不到。我們靠在一起望著天空，直到意識模糊。在我清醒的最
后一刻，隱約看到的是流川的臉──那張蒼白消瘦的具有“普通
美麗”的臉──向我慢慢靠過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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