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喜歡仙道，恩，應該說先喜歡的人是仙道吧，因為那時先遇到的人是他。
那時還是春天，櫻花的殘瓣早在一場淋漓的大雨后飛散得無影無蹤，空氣干淨舒爽，天空藍得几近透
明。很好的晴天。
陵南隊是下午到達的，跟我們打練習賽。
作為穩坐全縣第二名的強隊，我們翔陽一直忌諱著如山般存在，難以逾越的海南。可是今年的陵南，
也變成了讓我們在意的存在，因為傳說田崗教練從東京挖來了可怕的秘密武器。應該就是他吧？混在人群
中依然是出色的亮點，高高的個子以及古怪的高高的頭發，本來是下垂著的看起來略帶憂郁的眉眼，卻叫
勾起的嘴角帶來了燦爛的笑意。相當俊朗的少年。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他轉過頭來，毫不吝嗇的微笑，懶散的，帶著些漫不經心的味道。我愣了
一下，很快的回他一個微笑，他卻將臉轉開去。
后來，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仙道彰。
身為二年級里唯一的正選隊員，以及就快離任的教練重點培養的接班人，我看人的眼光絕對不輸我的
球技。几乎在看到仙道的第一眼，我就可以肯定，他是一個極其厲害的角色，雖然他的笑容看起來是那么
的陽光與無害。果然，仙道在場上的表現極其出色，那種厲害的程度即使用天才來形容也不為過。看到田
崗教練熱淚盈眶的欣喜模樣，我的內心也很受震動，是的，這樣的人物，誰不喜歡呢？可是同時，我也發
現，仙道在場上并非是全心全意的投入，不知是生性散漫還是天才都有些高處不勝寒的寂寞，他在比賽里
總是沒有出盡全力，游刃有余，斗志不足。也許，天才大抵都是如此。
比賽結束，我們幸運的打成了平手，看負責防守仙道的川崎隊長疲憊的長舒了一口氣，也難怪，在他
那么嚴密的盯防下，仙道居然還是拿下了全場最高分，這，即使是海南的牧在一年級時也不可能做到。
不過，我有信心，在正式的比賽中我們翔陽一定可以獲勝。一個天才又怎么樣，籃球始終是五個人的
運動，何況，沒有全情投入的天才并不可怕。
“學長，謝謝指教。”我沒料到仙道會主動向我伸出手，怔忡片刻才回握他。
“縣大會時一起加油吧！”我矜持的微笑。
“哦。”他懶懶的回應，笑容卻是讓人目眩的燦爛。
目送陵南隊員遠去，看著田崗教練意氣風發的背影，我還能感覺到那留在我手上的熱度，很溫暖。
不出所料，仙道的出現在神奈川的籃球界掀起了一陣風暴，橫空出世的天才啊，很多人都是如此感嘆
。然而，也如我所想，陵南殺進四強，卻沒能最后奪冠，依舊是海南笑到最后，我們翔陽屈居第二。
頒獎典禮上，我抽空瞄了一眼仙道，懶懶的站著，微微的笑著，不甘心的神情一閃而過，融進翹起的
嘴角里。笑得再云淡風清，依然還是不服輸的人吶。
就在那一刻吧，我發現我自己喜歡上了仙道。
我知道自己喜歡仙道，可是我沒有任何的行動，只除了在聆聽有關他的消息時格外認真罷了。為什么
？因為在這現實的世界里，喜歡不能主宰或是決定一切，我有自己的生活與矜持，何況，翔陽和陵南之間
還隔著不算近的距離。
不過，我也私下見過仙道一次。那是全國大賽上，我被南烈打傷，翔陽出局后的夏天。我有意沿著湘
陵的海岸線慢慢走著，內心隱隱的期盼一次不期而遇。結果，還真的讓我碰到了仙道，只是他的打扮著實
出人意料。
舊T恤，褪色的牛仔褲，散漫的木屐，以及釣竿和水桶。從沒想過仙道會有如此悠閑的打扮和，恩，
成熟的愛好，要不是那尖尖的頭發，我是絕對不會上前打招呼的。
“啊，藤真學長。”仙道的笑像是映在澄藍的晴空上，格外的耀眼，“聽說你受傷了？”
“技不如人罷了。”關于失敗，我不想多淡。
“呵呵~~~~~~~~還有明年啊~~~~~~~~~”仙道輕輕的揚起臉，算是一種安慰吧。
之后，我們都沒有說話，也許是無話可說。
最后，是我先道了再見，并非沉不住氣，而只是覺得即使是呆在喜歡的人的身邊，如果得不到回應，
那只會顯得更尷尬罷了。
而那個時候，距離流川楓的出現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
流川的出現其實并不突然，帶領富丘國中拿下全縣冠軍，自己蟬聯兩屆的MVP，風頭大大的蓋過了當
年的三井壽，這樣的人物到了哪里都是要光芒萬丈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散發著無限光與熱的人卻長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不，應該說是精致的眉眼搭配的卻
是冷漠的神情吧。
關于流川的傳說很多，我最感興趣的是，當田崗教練聲情并茂的力邀他加入陵南時他的無情拒絕，以
及他那湘北離他家比較近的經典理由。幸好我沒有挖角的興趣，否則受到那樣的打擊是多么的讓人郁悶，
因為翔陽的距離比起陵南來還要遠上許多。不過，流川真的是個有趣的孩子，我隱隱的渴望著和他的會面
。
先見到流川的人卻是仙道，如同當初我與仙道的初次相逢，那也是一場練習賽。據說，那場練習賽陵
南打得艱苦，贏得驚險。據說，湘北突然冒出了一個紅頭發的怪家伙，莫名其妙但是實力莫測。據說，賽
后仙道主動向著流川伸出友誼之手，卻被啪的打開了。
那時聽到這些，我便隱隱的有了一種感覺，仙道對流川產生的興趣，也許不止是對于球場上的對手那
么簡單。
流川正式登場是在縣大賽第一場與三浦台的對決中，三浦台很厲害，但我知道他們已經不是現在的湘
北的對手了，赤木、流川、宮城，居然還有復出的三井，三浦台的失敗已成定局。
我去看了那場比賽，因為是同在一組的隊伍，以后說不定會是我們翔陽的敵人。我這樣的理由當然不
足以說服自己，其實只是想看流川罷了，那個我和仙道都感興趣的人。
那場比賽湘北打得不錯，看得出來，三井寶刀未老，而那個如噱頭一般存在的紅頭發櫻木，簡直就像
是未知的生物，相當有趣的人。
至于流川，只能說不負重望了吧，一記扣籃艷驚四座，傳說中的富丘流川華麗登場，之后就是完美的
表演。
我看到了仙道，混雜在陵南的藍色隊服中，尖尖的頭發標示著他的醒目存在。隔著不遠的距離，我可
以看清楚他臉上的笑容，很滿意的那種，而他的眼睛一直追隨著流川。
我與流川在球場上的會面來得有些遲了，而當他正式踏進球場的時候，我還坐在教練席上。我知道湘
北很厲害，但我不認為翔陽會輸。
剛開始確實是這樣，我們的隊員發揮得很好，花形真的不愧為我最信任的人。而湘北卻像是被人縛住
了手腳，丑態百出。
我以為我們會就這樣贏下去，流川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搶斷、奔跑、運球、過人，高高的跳起，華
麗的舒展著纖長的肢體，像一把尖刀插了進去。球進了，他落地無聲，之后是滿場的沸騰。
我的心被劇烈的震動著，無意識的抬起頭看向仙道的方向，他坐在那里，叫燈光模糊了面容，我卻可
以看到，他嘴角那抹笑容里所包含的滿意以及一點點的驕傲。
最后，我們輸了。雖然后來，我也下場酣暢淋漓的打了一場，卻還是輸了，也許是我算漏了三井，和
他那種豁出性命的打法。
比賽果然是難以預料的，我本來以為我會有機會在全國大賽上向南烈復仇，卻沒想到，我高中時代的
最后一場聯賽，會結束在流川細碎的劉海與冷漠的雙眼中。
海南的牧曾經說過，現在的流川好象去年的仙道。
仙道和流川像嗎？大部分人給出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吧，但我卻覺得，這兩個人在有些地方確實是相象
的，比如說任性吧。
決賽的最后一場，湘北對抗陵南，可以說是天雷勾動了地火。除了精彩的攻擊與防守，我還看到了仙
道對著流川不止一次的挑舋，以及流川不顧一切的迎擊，兩人似乎全然陷落在了彼此的對抗中。整場比賽
的許多時間里，他們兩人就像是只看得見彼此，只感受得到對方灼熱的呼吸與激烈的跳躍，而場上的其他
人似乎離他們很遠，更不用說坐在觀眾席上的我們了。
最后是陵南輸了，賽前不為任何人看好的湘北和依舊是王者的海南攜手出線，共赴全國大賽。曾經是
富丘的傳說的流川儼然已經成了湘北的傳說，看著他冷著臉站在台上領受全縣五強的榮譽，旁邊是輸了比
賽卻依舊微笑的仙道，突然覺得兩人竟然是那么的契合。也許，這才叫“神奈川雙璧”。
之后，湘北在全國大賽上締造了新的神話，將高中籃球界的王者山王一舉擊潰，雖然他們在隨后的比
賽中敗北，卻并不妨礙他們成為高中籃球史上的傳奇。而流川，以及那個紅發的櫻木，則成為了整個神奈
川新的神話。
湘北的比賽轉播，我都有觀看。當我看著流川被南烈撞傷，看著他閉著眼睛罰球，看著他在澤北的逼
迫下潰不成軍，看著他決不放棄的默然反擊，看著他在比賽臨近結束的那一次傳球，看著他與櫻木的擊掌
……突然心就刺痛起來，有什么就那么蔓延開來，漸漸的充斥著自己的整個身體。
那和看著仙道的感覺不同，但是我知道，那也是喜歡的感覺。
我喜歡流川，有些可笑吧，我們几乎都沒有過交談啊。
全國大賽不久后，有流言傳了出來，說是仙道和流川交往過密，經常有人看到他們在公園的小球場里
一對一。除了陵南的田崗教練經常吼叫著仙道你不要通敵叛國啊，其余的人大多是笑笑說什么惺惺相惜。
可我知道，那兩個人，絕對不是那么簡單的。
我看見過他們在一起，海邊，仙道擺著釣魚的架勢，流川抱著個籃球坐在一旁，沒有交談，就那么呆
著的兩個人，在藍天白云以及大海的映襯下，自然而又和諧，有一種近似永恆的感覺。
就是那樣美麗的一幅畫啊，直到很多年以后，還牢牢的印在我的腦海中。
我還記憶猶新的另外一個畫面，是我畢業后的那次籃球聯賽，三年級的仙道和二年級的流川攜手闖入
全國大賽。站在領獎台上，被因為流言而越發尖銳的記者所包圍，仙道撓著頭，笑著說，“是啊，我喜歡
流川！”以及不管底下如何哄亂沸騰，依舊是冷漠著一張俊臉的流川。
微笑與漠然，在燈光的閃耀下，藍色與紅色相伴，沒有理由的，這几乎就成了我記憶里永恆的感動。
現在，那兩個人正在大洋的彼岸，奮斗著。偶爾，可以從電視上看到的微笑與冷漠，那個時候，牧說
的很對，仙道和流川是相似的人吶，那種堅持與執著。
有時候，我不禁的想著，如果那個時候先遇到仙道的我，是拍開了他伸出的手，而不是微笑著回應﹔
在海邊的時候，如果我可以一直的坐在仙道的身邊，而不是選擇離去﹔而面對流川，如果我可以全心全意
的作一名球員﹔如果我也可以張狂的向他挑舋﹔如果我可以試著去接近，哪怕是找一些古怪的借口………
…那么，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就可以有所不同？
當然，我知道這只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假設，我也知道，即使一切重來，我的選擇只怕也會是一切照舊
。因為，自己始終是過于理智，而不夠任性的人。
仙道和流川，都是我喜歡的人。是的，喜歡，而他們之于彼此，那就是愛了。
只是想想罷了，那個時候，我的青蔥歲月，我的純真年代，在現在看來，都慢慢的化作了一抹糾纏的
紅與藍。雖然也許終究是與己無關，但只要想一下，我也是會微笑的，是的，只是想一下，那個時候，還
是很幸福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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