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屬於深夜的冷風正放肆地刮著，凍得路上遲歸的人
兒全都不禁蜷縮著，並且也加快了趕回家的腳步。
此時，路旁卻有一道纖細的身影，正微靠在行人道的電燈
柱上，無視於冰凍的天氣，以及路人詫異的眼神，只是逕自靠
在那兒。臉上那股渾然天成的冷然，不但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指數，也不敢貿然接近他提出任何詢問……而，那正是他目前
最需要的清靜與冷靜。
刀削般俊俏的側臉，微微仰起；一雙漆黑的星眸，如今正
有些無神地直望著無際的黑夜。看著綴滿夜空的星星，卻發現
，深夜中特別閃亮的星星……竟然，像極了那人每次打著鬼主
意是，那雙滴溜溜的轉個不停的眼珠。
沒有意外的，一絲淡淡地悲哀跟著纏上了心頭。嘴角，竟
也牽起了一抹笑容，帶著一絲苦味的笑容。纏繞於四周的冷風
，此時似乎刮得更兇了；抓著外套的手，不禁握得更緊了。不
是不感到冷的，只是心裡頭深處直透出來的那故寒氣更教自己
心灰意冷，讓他根本不想回去那個家，有他在的那個家。
腳站得有些痠了，他直了直身子，決定找個地方坐一會兒
。開始移動腳步了，卻發現，自己的腳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那
樣，開始前往自己一直以來和他一起打籃球的公園前進。連腳
也背叛自己的心情嗎？……算了，這樣也好，就去那裡看看吧
！
嗯？他眨了眨眼，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片片在空氣中
飛舞著的白色‘花瓣’……下雪了？伸出手，有些顫抖地接了
一些雪花在手心中，看著它慢慢溶化，心底，不是沒有感觸的
。抖了抖不知何時微積在身上的雪花，開始走向公園。
× × ×
凌亂的腳步踏亂了深夜中的寧靜，同時間，一向來穩重灑
脫的男聲，此刻卻再也維持不了往常的冷靜了。腳步及聲音出
賣了主人焦急的心情。他不時揚聲呼喊著那個他急欲尋找的人
的名字，即使，知道以那個人固執的性格，聽到了也鐵定不會
回答他，他還是要喊，仿佛，這樣才能讓內心的焦慮稍微平復
一些。
終於，意識到如今這樣瞎撞也不是辦法，才終於在停下腳
步稍做歇息的同時，也開始思考著那人可能會去的地方……突
然靈光一閃，以前兩人經常一起去打籃球的公園裡的小型籃球
場在腦海裡一閃而過。
於是，不再多加考慮的，邁開了腳步就往那兒奔去了。
奔到那兒之後，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人已經在那兒了。有
些心疼地看到撒落在他臉上、雙肩、腳邊的雪花。他站在那兒
呆坐多久了呢？怎麼還是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呢？他的嘴角，竟
然微微浮現了一抹笑容……好漂亮……他在想什麼呢？想得發
出如此會心地笑容……看的有些入迷了，也，覺得，這仿佛有
些不真實，就像一場美夢似的，一覺醒來就沒有了。
也怕，那人就會這麼地隨著夢醒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楓。”輕輕地、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仿佛怕驚嚇到他
那樣，輕聲喚道。
流川抬起了頭，剛好迎上仙道的眼神，眼神在空中交會了
，也，傳達了只有彼此才知道的訊息。然後，仙道看到，流川
再次笑了，那樣柔柔的笑容，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不禁，有些
失神了。
“你還記得這裡啊。”流川輕聲道，而，仙道的失神，他
也儘收入眼內。
“那當然！”仙道這才回過神，同時間也矮下了身子，半
蹲於流川面前，輕輕執起了他的雙手，一臉認真地道：“楓，
我愛你，所以，我一定會記得和你相處過的每一刻，連在哪兒
也可以記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有些貪戀著那雙手帶給自己的溫暖，流川靜
靜地任他握著。
好半響，方才輕輕，但堅定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仙道，我們分手吧。”一向來銳利的眼睛，如今正閃著
柔柔的光芒，直直地，望進了仙道的眼神深處。平靜的語氣，
仿佛正說著的事情和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
“楓！”有些慌了，仙道連忙重新握回流川的手，緊緊地
握著，仿佛這樣流川就不會離開自己。
“楓，不要這樣！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和之前那位女朋友糾
纏不清，但……她一直說著要自殺，我不能就這樣丟下她不理
啊！可是……”
“仙道……”流川欲開口，但仙道再次打斷了他的話：“
楓，給我時間去解決，我會和她說清楚的，可以嗎？”有些慌
亂，但比平時更為嚴肅認真的神情讓流川知道，仙道是認真的
……可是……
“我們在一起多久了呢，仙道？”流川溫柔地詢問著，見
仙道不答，知道仙道也想到了他心中的想法，於是他開口繼續
道：“差不多一年又四個月了呢……自從湘北和陵南的練習賽
之後……可是，你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吶，仙道。”
“一定有辦法的……”更多的言詞，卻被流川的擋在他的
唇前的食指阻止了。
“聽我說，或許你不會喜歡我這麼說；而我，事實上我也
不喜歡這麼說的……可是，相信我好不好？她只是不甘心，那
只是她的一種要將你留在她的身邊的手段而已……你不可能看
不出的，你只是太過心軟而已。她企圖自殺過几次了呢？但她
都沒有死，不是嗎？”
“我……是的，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她……可是，楓，相信
我，我更不希望失去你……我不能沒有你啊……”喃喃自語般
，仙道痛苦地伸出雙手，緊緊地擁著流川。而流川，也只是靜
靜地任他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只有四處飄零的雪花在兩人的
周圍紛飛著……如果能的話，仙道真的非常希望時間就這樣停
止了，他和流川，也可以永遠留在這兒……流川，也不會離他
而去了……
“好了。”良久，流川方才輕輕推開仙道溫暖的擁抱：“
再過几天，我就要去美國了……我想，不見面的話，就不會那
麼傷感了吧。時間……也會沖淡一切吧！”這麼說著的同時，
流川卻同時地感到了絲絲的傷懷……心口那仿佛有什麼正掀痛
著。
倏地，仙道抬起了頭，雙眼閃著複雜的神色，但語氣卻是
異常的堅定：“楓，我不會忘了你的！”
流川只是淡淡地，牽起了嘴角的一抹弧線。
“待我解決了和她之間的事情之後，我就會去找你。”神
色，不再複雜，只剩下，下定決心之後的堅持。
流川也不答他，只是抬起了頭，看了看天色，然後道：“
我該走了。”
自地上站了起來，拍落了積在身上的雪花，流川開始舉步
離開了。
“楓，你不信我是嗎？”拉著流川的手，仙道認真地問著
。
而流川，只是沉默地看著他。看著流川的沉默，仙道突然
拉了他的手，開始奔向大街。
流川有些被嚇到了，只能訥訥地問著：“你要幹什麼？”
“我們現在去註冊。”仙道頭也不回地，大手依舊堅定地
牽著他的手。
“三更半夜的，到那裡去註冊？！”流川有些好氣又好笑
地問道：“而且，我們都未滿21歲，怎麼可以讓我們註冊呢？
”更別說兩人都是男生了。
仙道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紅著眼有些固執地直直地望著
流川：“現在，我到你家去，要求你家人讓我和你在一起。明
天我們就去註冊，然後……”
在流川還沒回過神之前，仙道已經將一件東西套到了他左
手的無名指上了。流川凝神一瞧，是一枚白金鑲鑽戒指。雖然
一眼就知道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但流川還是很感動，眼淚，
也悄悄地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別哭，不然待會你的家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仙道有
些不捨，有些慌亂地為他拭去了眼淚，卻又見流川拚命地搖頭
，不禁有些擔心地出聲：“你不喜歡嗎？可是這是我目前負擔
得起的了……我知道這個完全不襯你，我答應你以後一定可以
給你更好的……”
“不是的……我很喜歡，很喜歡。”流川又哭又笑地說著
。
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奇怪，但他就是控制不了……心中
的感動溢得滿滿地……
只要他知道，這一生之中，有個人願意將一生的承諾和幸
福許給了自己，他已經很滿足了……
“楓，我送你回家，然後再……”還沒說完，卻又見流川
拚命搖頭，不禁急了。“怎麼了楓？”
“不用了，我相信你。”流川的笑容，寫了滿滿的幸福。
“我……”仙道有些急了，流川還是不相信他嗎？
“你到了美國之後，再向我的家人……提親吧……”說到
了最後几個字，流川的聲音已經細得不能再細了。滿臉的紅霞
，訴說了他的羞澀。
“可是……”
“仙道，現在這樣就可以了。知道你是真的喜歡我，已經
是我最大的幸福了，所以，遲些再講，好嗎？”
此時，兩人已經到了流川的家門口了，但由於流川的堅持
，仙道只好放棄了現在‘提親’的念頭。但，在流川進門之前
，仙道再次握著他的手，允諾似地，道：“楓，一定要等我。
”
而流川，也不答話，只是再度，溫柔地笑了。然後，第一
次，主動的輕輕吻了吻仙道的唇，方才轉身，進了家。仙道怔
怔地在那兒發了好一陣子的呆，才緩緩地轉身離開。
× × ×
美國•一個月後……
顫抖著手，按了門鈴之後，仙道有些緊張地等待著。此刻
，他所踏足的地方是美國的一個小鎮，是流川的母親給他的地
址。在看到開門的不是流川之後，心底不無失望，但他還是禮
貌地向那位外貌酷似流川的女孩子詢問著流川的下落。
“請問，流川在這裡嗎？”
女孩子有些疑惑的打量著仙道，反問他：“你是誰？”
“我是他的……很重要的朋友，我和他約定好了會來找他
的。”仙道一面解釋著的同時，一面坦然地接受女孩子打量的
眼神。
“你是仙道彰！是不是？！”女孩子突然很興奮地尖叫出
聲。
“是的。”雖然不了解女孩子的興奮從何而來，但還是禮
貌地回答，同時也再次詢問著：“流川在嗎？”
聽到他的問題，女孩子的神色卻突然黯然了。她看著仙道
，微微地嘆了口氣，才道：“他已經不在這兒了，你真的要見
他嗎？”
仙道心裡深處浮現了不祥的預感，但還是堅持：“要的，
請帶我去見他，可以嗎？”
“跟我來吧。”女孩子拿起了一串鎖匙，向門外邁步。
× × ×
飛機上，仙道的精神依然處於恍惚的狀態……一切，都來
得過於突然了，讓他直到如今，依然有些無法接受事實……剛
剛那位女孩子，流川的妹妹的話依然在他耳邊迴響著……
－楓哥哥在來到這兒的一天後就去世了……
－他的病早在半年前就被發現了，但他堅持不要接受治療
……即使接受治療，完全痊癒的機會也是很渺茫……
－……他說，有個很重要的人，他希望可以擁有多些和那
個人在一起的回憶和機會，所以一直延遲了來美國接受治療的
時間……
－仙道兄……楓哥哥說過，和你在一起的時刻，是他一生
中最開心的時候了。知道一生人之中，曾經有你那麼愛他，他
很滿足了……
楓……楓……楓……
心中無形的缺口仿佛正不斷擴大著……
回到日本之後，仙道對著和送流川的那枚戒指成雙的另一
枚戒指哭了一整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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