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雖然很冷，但絲毫不影響街上的男男女女甜甜蜜蜜地度
過他們的情人節。

    接過楓送的生日禮物，我貪心不足地說道：“楓，今天也是
情人節耶，怎么只有生日禮物，沒有情人節禮物呢？”
   “白痴，干嘛過那種節？”
   “楓，我可有禮物給你哦。”說著拿出精心准備的禮物，放
在楓手里，“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嗯。”
   “什么‘嗯’啊！喜不喜歡嘛？”
   “喜歡。”楓總是會被我纏得沒辦法。
   “不祝我情人節快樂嗎？”
   “……”
   “不說也沒關系，那親一下好了！”
    每次說到這兒，楓的鐵拳就會揮過來：“大白痴！”
    我笑著閃開，然后握著楓的手說：“不要緊，只要有你在，
我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

    高三那年開始和楓在一起，至今也有五年了。每年的情人節
，楓都會和我一起度過。其實楓對我很好的，只是嘴硬，從不肯
說那句“情人節快樂”，也不喜歡太過親昵的舉動。我當然不會
勉強他，因為只要肯楓陪著我，就足夠了。

    不過，這樣一個簡單的愿望也不是那么容易實現的。自從我
決定和楓在一起那天開始，家里就一天也沒安寧過。先是爸爸曉
之以理，接著是媽媽動之以情，然后是父母一起威逼利誘，都不
見效之后，爸爸動不動就大發雷霆，媽媽則每天以淚洗面。最近
，爸爸連“斷絕父子關系”這招都用上了，可是仍然沒用。也許
是我太過不孝，可是，做父母的就不能理解自己的兒子么？

    為了讓大家都生活得輕松一點，我搬了出來，在離公司不遠
的地方租了一間公寓。這是我大學畢業后的第一份工作，自然要
格外努力。楓從國家隊回來的時候，我們見面也方便一點。

    我和家里的事，楓也知道一些，他還讓我經常回去看看。楓
回隊里訓練、比賽時，我偶爾會回家一趟。

    盡管氣氛還是有些緊張，但總算我有這份心意。

    就這樣，日子波瀾不驚地一天天過去。



    轉眼間，新年到了。

    楓剛剛過了生日就要歸隊了，臨走時，他特意囑咐我回家看
看。

    才送走楓，還沒來得及動身，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彰啊
，過新年了，我和你爸爸都希望你回來看看。”
   “是，我正要過去呢。祝您和爸爸新年快樂！”
   “好，你來吧。我們等你。”
   “是，我這就來。再見。”



   “我回來了。”
   “彰來啦。”
   “是，媽媽。新年快樂！”
   “好。”
   “你回來了。”
   “是，祝爸爸新年快樂！”
   “嗯，我和你媽媽想和你談談。”
   “哦，是。”我感覺有什么事要發生了。

   “彰，你知道嗎？你媽媽病了。”
   “啊？是嗎？什么時候、什么病啊？嚴重么？媽媽，您好些
了嗎？”
    媽媽笑了一下，說：“是癌症，大約一星期前體檢時檢查出
來的。大夫說，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治，可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
    我的心一沉：“這么嚴重嗎？我再陪您去檢查一下吧。”
   “我們已經到三家醫院檢查過了，結果都一樣。” 爸爸說著
，遞過來几張化驗單。
   “這樣啊，媽媽您要好好治療啊，我會陪您的。” 不過好在
現在醫學昌明，癌症也不像從前那樣可怕了。

    媽媽卻搖了搖頭。

   “彰，你媽媽的意思是──如果你還堅持和流川君在一起的
話，她就放棄治療……”
   “媽媽！您……”
   “我知道這樣做，彰會很為難。可是，這就是我的決定。無
論彰最后的選擇是怎樣的，我都不會改變主意的。”
   “彰，看你的決定了。”爸爸的語氣平靜得出人意料。

    我從未笑得像現在這樣無力，要我選擇嗎？要我怎么選啊？
他們商量好的，以前的種種辦法都沒有生效，這次媽媽用性命來
要挾我！我知道她是說到做到的人。我可以搬出去住，可以任別
人說我是個不肖子，可以不顧爸爸要和我斷絕父子關系的威脅，
可是，我能看著生我、養我的人因為我而喪命嗎？要怪，只能怪
他們為什么始終不肯接受楓和我在一起。

   “彰，你可以考慮一下。”

    媽媽看得出我的心思，這一次她終于抓住我的弱點了。而這
個弱點，就是她自己！為了讓我得到他們眼中的幸福，不惜用這
種方法。這樣的父母，能說他們不愛我嗎？可是，這是真正的愛
嗎？即使是，這種愛，我也承受不了……

   “還考慮什么？我答應……和楓分開……” 心并不痛，頭腦
中一片空白。不管怎么說，總要先答應下來，讓媽媽住院治療。
   “是真的嗎？彰真的答應了嗎？”媽媽開心極了。
   “彰，你要考慮好，這種事不能勉強……”

    勉強？哈哈，勉強！

   “不勉強，媽媽您要配合醫生好好治療啊！”
   “好，好，我會的。我還要看著彰結婚呢！” 媽媽的精神一
下子好了很多，“你惠子阿姨的女兒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她從
小就很喜歡你呢。你們有空多見見面好嗎？”
    已經物色好人選了么？反正現在什么都得答應：“是。”

    我不清楚自己是怎樣的心態──當然希望媽媽能快點好起來
，可那樣就真的要和楓分開了﹔但我也不能因此而想媽媽的病治
不好吧？



    和爸爸送媽媽去醫院之后，我又接到了流川伯父的電話，說
想見我。

   “伯父您好！”
   “嗯，你好。還是叫我‘流川先生’吧。仙道君，我們之前
還沒有見過面呢，其實我很久以前就想見見你了。”
    這個我知道：“是嗎。您想和我談關于楓的什么事？”

    我可不要連這個稱呼也改。

   “我聽說仙道君的母親生病了。”
    我也大約猜到了，這不是時間上的巧合。“是我父母告訴您
的嗎？”
   “是啊，他們希望我和你談談，而我想我們也是早就應該見
見面了。都是做父母的，我能理解他們的心情。”
   “我知道您是真心為了楓好，可是為什么不能從我們的角度
想一想呢？”為什么？為什么所有人都要我離開楓？又為什么都
挑在這個時候？
   “我并不是要質疑你們的感情，至少我了解自己的兒子。小
楓是個很單純的孩子，有很多事情他不會考慮到。可是，仙道君
是明白的吧。如果你真的為小楓著想的話，就應該離開他。”

    我無語。

    流川先生接著道：“小楓的夢想是到NBA打球，這仙道君也
是很清楚的吧？可是小楓為了和仙道君在一起，几次放棄了去美
國的機會……”
   “什么？”楓從來沒有提過啊，“我怎么不知道？”
   “我就知道小楓一定不肯說，他不會告訴你這些的。仙道君
啊，你是不是也應該為小楓想想啊？你愿意看著小楓為了你，几
次三番地放棄理想嗎？”

    楓……

   “是，我知道了。我會和楓……流川君講清楚的，您放心好
了。”

    這次我真的決定了，不是為了讓媽媽安心治病，也不是為了
敷衍楓的父親，而是真的決定和楓分開。

   “我相信仙道君說的是真心話，也相信今后仙道君和小楓會
有各自美好的前程。”

    我么？只要楓能開心就好了。



    我也不記得那一天以后自己都干了什么，只知道媽媽在醫院
里還不忘張羅我和那個女孩見面。

    見過几次之后，媽媽說那個女孩很喜歡我，而我只知道她叫
有迫智子。

    為了讓媽媽安心，我表面上和有迫交往著，腦子里想的卻全
是楓。我告訴了有迫我和楓的事，她說她能理解，并且仍然愿意
和我在一起。我不得不承認，有迫是個溫柔善良的漂亮女孩，可
是我只把她當作朋友。



    一個月過去了，楓快回來了，就在這時，醫生說媽媽的病情
惡化，壽命不會超過三個月。

    我見到媽媽時，媽媽拉著我的手說：“彰，媽媽現在唯一的
心愿就是看到你有個家。告訴媽媽，你喜歡智子嗎？”
   “我知道了，我會和智子商量一下的。”我無法回答她，我
不愿再撒謊了。


    然后我去找有迫，而她只說了一句話：“我愿意嫁給仙道君
。”

    我不知道自己向她求婚，是為了替媽媽了卻心愿，還是為了
讓楓死心，又或許根本只是為了讓自己無法反悔。可以肯定的是
我覺得很對不起她，而我能做的只是我告訴自己，作為補償，將
來我會好好照顧眼前這個女孩子。和雙方家長商量后，婚期定在
三月十六號。



    一年一度的情人節又要到了，我真正對不起的人就要回來了
。往年甜蜜無比的日子，今年要如何度過呢？

    二月十四日早上八點，楓打來電話約我出去，就在每年的今
天我們都會去的那個地方。那個充滿美麗回憶的地方，今天要上
演怎樣的一幕呢？

   “仙道，我有話跟你說。”
   “楓，我也有話要告訴你。”裝作沒有看見楓眼中的那一絲
笑意，我說道。
   “哦？你先說。”
   “好。” 既然已經無法改變，長痛不如短痛，“楓，我要結
婚了。”
    楓沒有讓我抓住他那雙眸中一縱即逝的黯淡，用毫無起伏的
聲音答道： “哦。”

    沒有什么要問的嗎？

   “楓，我媽媽她……”
   “我明白。”
   “楓……”

    真的明白嗎？沒關系了，無論有什么樣的理由，我都不應該
得到原諒。

   “我要去美國了。”

    楓的理想，現在終于可以實現了。

   “是嗎？那……恭喜你了。”

    什么時候決定的？什么時候動身？要加入NBA嗎？那一支球
隊呢？……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不過，既然決定結束了，那么，
還有這個必要嗎？

   “再見。”
 
    如果不現在就轉身離去的話，我怕我會再也舍不得離開。

   “仙道！”

    為什么叫住我？是想給我應有的懲罰，還是讓我更加難舍？
不管怎樣，我還是回過頭，也許只是為了自己有了借口，可以多
看楓一眼：“什么？”

   “情人節快樂。”
   “楓……”

    不要告訴我，這才是你剛剛真正想說的話。

    然而，楓接下來的舉動更是出乎我的意料──他走過來，輕
輕地吻了我……

    微涼，柔潤。

    我長久以來所企盼的，竟然在這種情況下得到……

    那一刻，我的心是甜蜜的──我和楓第一次接吻，居然是楓
主動，盡管也是最后一次。

    So kiss me，my sweet，and so let us part.
    And when I grow too old to dream，
    That kiss will live in my heart.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