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吃飯時間,想到今天書迷見面會之后出版社 必定安排了宴會,流川不過十點是不會到家的,動作不由得放慢,就 我一個人吃飯,問題就簡單得多。隱約記得冰箱里還有昨天剩下的面 包,晚餐就馬馬乎乎對付一頓。實在是累了,流川不回來吃飯也好, 免得兩人又忙活半天。有時候真的想不明白,人干嗎一定要吃飯呢, 餓了不吃不行,吃了沒吃飽不行,飽了沒吃好也不行,好的東西吃久 了沒翻新還不行,于是大家都把半輩子耗在吃上了。不然古人怎么弄 出一句:“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大拿食文化做文章呢! 家里靜悄悄的,沒一點人氣。脫了鞋我就直奔那盆栽了,萬幸萬 幸,土壤只是略嫌干燥,葉子精神不怎么好,但總體上沒有什么損傷 。眼角瞟到客廳的窗帘,早已是嚴絲合縫的拉好了,嘴角微微勾出一 點弧度,那小子多少還是記住了點事。 慢吞吞的給盆栽松土澆水,蹲了沒一會兒就覺得腿部發麻,索性 席地而坐,細細的修剪分岔的枝條。植物比人要安靜,不給吃喝也不 吵鬧,向它發牢騷也不反抗,總是在那里靜悄悄的待著,不去搭理誰 也不需要誰時時惦記它,閑時還不忘放出點氧氣來改善生存環境,堪 稱自得其樂之典范。記得某部韓國片子里有一段經典的對白,一個小 姑娘淚流滿面的述說心愿,“如果有來世,我愿做一棵樹,這樣就能 永遠不和家人分開。”愿望直白得讓人贊賞,于我心有卿卿焉,不過 理由卻大相徑庭。我若做一棵樹,必是厭倦了被呼來喚去不得自由的 生活,不如靜坐于土,誰也不睬,清靜逍遙過一輩子。 我肯定是對著盆栽發了很長時間的呆,因為流川進屋的時候我一 點都不知道,直到一個冰涼涼的東西貼上面頰才回過神來。回頭看見 一張倦怠的面孔,劍眉微揚,顯然很不滿意我的失神,“在想什么? ” 他把手中的可樂罐子擱在地板上,順勢坐到我身邊。 這次不禁笑出聲來,反問一句:“流川,今天見面會不順利嗎? ” 他抬頭看我,滿眼的不解。 這小孩,果然遲鈍得緊,伸手拿過地板上的可樂潤潤喉嚨,慢條 斯理地笑道:“昨天晚間檔中那個郁悶的男主角也是問的這句話啊… …” 話音未落,就覺得胸中一口氣喘不過來,滿口的可樂“嘩”的一 聲悉數噴出,撒得面前綠油油的樹葉不住的往下滴水,千分之一秒之 間,腹腔神經完成了將外界的刺激傳達給大腦,又由大腦反射回饋并 做出判斷和正確反應的一系列過程──我捂著胃倒在地板上大聲呻吟 ,這家伙是不是人啊,出拳比我說話還要快。 蜷在地板上不愿意動彈,夜間涼涼的寒意透過木制的板材滲入皮 膚,胃里熱辣辣的燒灼著,明明餓著卻又沒胃口。中午的盒飯太硬, 吃了一半時接到出版社的電話,花了半個鐘頭解釋某處勘誤。末了看 著因變冷失去色澤和香氣的食物,才發現自己的胃口被打斷就找不回 來了,一邊自嘲吃飯挑剔得緊,填飽肚子還要講心情,全然忘卻不知 多少非洲難民正眼巴巴的盼著一點面包清水果腹,一邊快步走出辦公 室毫不猶豫的把盒飯扔進垃圾桶,行動和思維并不總是同步,也沒有 這個必要,世人皆如此,豈獨我一人。 困倦的感覺說來就來,胃里的一點不適完全被升騰的睡意忽略過 去,眼睛微闔之間猛然被一雙手提將起來,生生拖過小半個客廳給摔 到沙發里,頓時睡意漸消。用手指按住太陽穴,也按住那一抹煩躁, 等到再睜眼時已如平時一般的微笑著:“很累,讓我睡五分鐘就好。 ” 對方卻不為所動的搖搖頭,發上的水珠抖落了點在我臉上,涼涼 的濕潤讓整個人意識逐漸清醒,嘆了一聲,還是翻身坐起來,順手接 過他手中的毛巾讓他坐到身前,幫他擦頭發。看來已經沐浴過了,身 體上還帶著熱水的氣息,皮膚上浮起淺淺的粉色,應和著鵝黃的燈光 ,整個人顯得柔和而安靜。不禁伸手緊摟了一下懷里的人,真切的感 受到他比平時略高的體溫,慢慢放松自己的意識,讓整個身體的重量 都卸到他肩上,一時之間好象種種的不適都找到了支撐點,嘴角不禁 划出一道弧線。 意識就這樣模糊起來,最終感覺不到時間的存在。待到重新清醒 ,發現自己摟著靠墊睡在沙發上,窗外喧囂的街景此時已燈火闌珊。 屋里沒有開燈,流川坐在地板上看電視,斑斕的光影反射到他臉上, 顯得有點光怪陸離。感覺到身后的響動,他轉過頭來問我吃什么。我 意識混沌望著他那張逆著光的臉,怔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我好象還沒有 吃晚飯,胃并沒有提出什么抗議,看來已經餓過頭了。半天沒得到答 案,流川站起來走出去,一會兒回來手里捧了一盒東西擱在茶几上, 同時擲了塊冰涼的毛巾過來。 最后讓我完全清醒過來的并不是擦臉的毛巾,而是面前那一整盒 包裝精美內容丰富色澤閃耀的壽司,那叫一個誘人,強烈的刺激著我 的所有感官,中午被打斷的胃口猛然蘇醒過來。流川拿著調味碟從廚 房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是這樣一副景象:我毫無形象的跪坐在地板上, 手中抓著一個鱒魚壽司正打算往塞得滿滿的嘴里送,眼睛還直勾勾的 盯著盒子里的下一個目標,隨時准備伸手去抓。我知道這樣的形象在 外人面前很不雅觀,但這是我家,我樂意誰管得著。 可惜有人不這么想,一把抓過盒子,居高臨下的睥睨我,表情很 是不屑:“餓死鬼投胎啊?壽司又不會自己跑掉。” “你若見過餓死鬼還能活著回來?”我心里嘀咕一句,充分利用 嘴里每一顆牙齒努力的嚼著食物,不打算和他討論有關餓死鬼的吃象 問題,只是盯住他手中的盒子不放,琢磨著怎么出其不意把主動權爭 取到手。 他低頭看看已經空了一半的盒子,伸手抓了一個往自己嘴里送, 一邊慢慢嚼著食物一邊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惡狼似的表情。 等到把盒子搶到手上時,餓勁已過去了一半,小心的捧住,細細 的品著個中滋味,到底是大飯店做的東西,匠心獨俱,味道無可挑剔 ,連細節也修飾得盡善盡美。忍不住用腳踢踢坐在地板上聚精會神看 電視的家伙,“出版社還真大手筆,宴會完了還有禮品贈送,這次小 說又熱銷了?” 輕輕哼了一聲并不注意我的話,他仍專注著節目。知道此時和他 說話是白搭,我索性倚著沙發扶手享受我的晚餐。忽然想起越野的事 ,騰出一只手從包里摸出那本書來擱流川懷里,他終于停下來稍稍轉 過臉來看著我,一臉的茫然。 “越野拜托你給他簽個名,書友會他沒搞到票。”言簡意賅的說 完,就見他愣了一會,繼而爬起來到隔壁去找什么東西,片刻又轉回 來,把手上的東西往扉頁上一印,然后遞給我,“好了!” 看著紙上鮮艷紅潤的印痕,我有點好笑的感覺,這誰想出的點子 啊,都說明星簽名簽到手軟,這下倒好,刻個印章可以隨時蓋。不過 還真好看,殷紅的楓葉形底紋嵌著流川楓的名字,人景相合,到也別 出心裁。可是越野好象說要的是親筆簽名,這樣能對付過關嗎?想到 這里我不禁低頭朝他望去,結果…… “啊啊啊啊啊~~~大半夜的你看什么偵破片啊!” “哼!” “看就看吧,做什么要看分尸案啊!不知道我在吃東西嗎?” “找素材!” “那你好歹把燈打開再看,黑燈瞎火的很恐怖啊!” “膽小鬼!” “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神經比水管還粗嗎?” “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