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仙道宅的時候,流川是已經睡下了。
仙道嘆了口氣,睡著也好,就不必看到他痛苦的樣子了,
接著苦笑一下,最近這些日子里,自己嘆的氣比過去一年加起
來還要多呢。
藤真看到流川卻是吃了一驚,比他預想的還要糟:比之上
次見面時他瘦了一圈,本就單薄的身子顯得更加纖細,宛若風
中的空谷幽蘭。蒼白的臉頰和毫無血色的嘴唇引起了藤真複雜
的思緒。小楓一向是個冷然又安靜的孩子啊,曾幾何時他也會
這般?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長大了啊。注視他的雙眼不自
覺的溢滿柔情,面對這樣的小楓,他又心疼,又輕憐,充滿了
澀意---更多的是寵愛。如果可以,他願用一切去換回平常的
小楓,即使沒有仙道的拜托也是一樣。不是義務,也不是責任
,而是由心底的想要這麼做。
藤真輕輕的將流川從床上抱起來,流川稍動了一下就又恢
複了熟睡的狀態,無比信賴的靠在藤真懷里,讓藤真有瞬間的
失措和閃神,那一剎那,他真感覺是雨重回了他的懷抱,下意
識的將懷中的人抱得更緊,向門外走去。
仙道目視著他們離去,他狠狠的敲了一下牆壁,任殷紅的
血從他掌中落下來,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他詛咒著自己。
是他親手把流川送到藤真身邊的,很可能他會因此失去他最心
愛的人,接著又苦笑一下:從未真正得到,又何談失去?流川
似乎是上天派下來懲罰他的,告訴他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為他動
心。坐擁金山的仙道彰會悵惘,會無措,會失控,會傷心,會
暴怒,在遇到流川楓之前,他只會把這當成一個笑話。但是,
遇到他之后,一切都變了。仙道不再是以前的仙道,但是,流
川仍然是以前的流川。即便這樣,自己還是無怨無悔的癡傻了
十年。為他打造一個牢籠,將他牢牢地鎖在自己身邊,因為,
除了這種方式,我不知該如何去愛他。每一次的掠奪,每一次
的索取,愛看他失措的眼神,喜歡他激情中的囈語。表面看起
來,我主宰他的一切,主宰他的生活,可事實上,他才是我們
兩人中主宰的一方,因為,他早已主宰了我的心,我的靈魂。
可是,流川是不會明白的,他所在意的,自始至終,都只有那
個人而已。總之,這件事情是他自己決定的,他已經沒有反悔
的余地了。流川總罵他是白癡,或許,他真的是白癡吧。
流川醒將過來,覺得四周的家具擺設都有些兩樣,卻也沒
太在意,仍然繼續著他的神游。
待的藤真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番情景:幽黑的眼睛凝
注著窗外的某點,陽光從他面前的窗口投射進來,印在他蒼白
的面容上,幾乎呈半透明的色澤,使他看起來像個琉璃娃娃,
一個沒有靈魂的琉璃娃娃。蒼白憔悴的流川仍是能吸引所有人
的視線,他的吸引力並不是在于外表的脫凡絕俗,而是散發出
的輕靈飄忽的氣質,有著不經塵世的奇特。現在那種清靈與質
感兼具的感覺是更強烈了,決不因容顏的憔悴而消損半分,反
而要命的惹人想占有汲取其清靈之氣。藤真倚在門邊,突然就
想起了兩句詩: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
“小楓,睡得可好?”溫和的聲音將流川的視線拉回,平
淡無波的眼中掠過一絲清波,藤真?
溫暖明亮的陽光在藤真的眼里亮出來,趕走了一室的淒清
,照入了流川的靈魂,“小楓,這以后就在我家住些日子,讓
我照顧你可好?”是詢問的語氣,卻有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
流川不語,若是以前聽了這話,該會很高興吧,可現在只
覺得周身懶洋洋的,什麼也不願去想,什麼也不願去看。將自
己送到藤真這來,仙道這樣算是什麼呢?難道說即使是玩具自
己也已經不夠格了嗎?還是說,他已經對自己厭倦了?算了,
那個人的心思,自己從來就摸不透。
藤真若是會就此放棄,就不是藤真了。他坐在床沿,輕柔
的撥攏流川有些凌亂的發,一一用手指將之梳回腦后,輕撫上
流川冰冷的面頰,直到手掌的溫度溫暖了他的臉。他有多少年
不曾仔細看過這張面容了?或許,從一開始,就沒仔細看過吧
。一瞬間,他的心竟有種撕扯開的痛楚……像弟弟般的楓,像
家人般的楓,不知不覺,竟已成長為自己不熟悉的模樣。
如果藤真願意,他會是世上最好的情人。他體貼而不蠻橫
,熱情而不花心,溫柔而不專制,細心而不刻板,接下來的日
子里,他每天都會盡量抽出時間來,體諒的照顧流川,愛他,
陪他,將自己的空余時間一分不剩的都花在他身上。藤真把他
當成年人般的愛著,尊重著;也把他當孩子般的寵著,疼著。
他有辦法使每個晚上都富于變化而不單調,即使是看電影聊天
散步,因為有了藤真的陪伴,也會變得格外不同。
先說看電影吧。藤真買來一大堆牒片,古今日外無所不包
。可是要使流川能夠堅持著不睡覺首先就是個大問題了,不過
是藤真的話就沒什麼問題了,他自有著千奇百怪的法子讓流川
保持清醒。藤真看電影是會很投入,情緒的千變萬化真叫六月
天也甘拜下風,忽苦忽笑忽悲忽喜,這種時候其面部肌肉的發
達程度絕對叫一般人自嘆弗如。往往是電視上正上演著或喜樂
或悲情或偵探或懸疑的大戲,電視下也正上演著大戲,雖說是
獨角戲,可精彩程度亦是不遑多讓。這種時候,你絕對想不出
他就是那個縱橫商場的戰將。
再說聊天。藤真並不是一個多舌的人,可這並不代表他不
會講,相反的,他很會講。一個人想要講得久,講得精彩,光
有講的熱情是不夠的,光有廣博的學識也是不夠的,光有豐富
的技巧還是不夠的,可是當這三樣加在一起,那這個人得講話
就是很少人能夠拒絕得了的。藤真,就是這樣的人。要知道,
能跟流川聊天,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要使這件事變為經
常,則更需要健談與耐心。在這方面,藤真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無限的包容使他的耐心變得空前的好。
最后說散步吧。流川並不是很愛出門的人,大多數時候他
寧願呆在家中,但藤真卻不願他總這麼悶著,每當這時候他就
會展現強硬的一面,硬是拖著流川一起出去。他們的足跡踏遍
了附近的植物園,林蔭道,攜手同游的身影看來是那麼和諧。
流川什麼也不想做的時候,藤真會為他彈琴,一首一首的
彈下去,即使是彈一晚上也不覺的厭倦。就這麼靜靜的一個彈
著,一個聽著,無需言語,就有淡淡的幸福氣息在空中流淌著
。
面對這樣的藤真,便是個鐵石人兒,心也得化了。流川的
精神恢複了很多,憂鬱的心情也褪淡了些,遇到心情好的時候
,甚至會像個調皮的孩子,小小的捉弄藤真一下。
這不,見著藤真正坐在沙發上,一手托著酒杯,一手翻著
手中的雜志。流川咬了咬下唇,悄悄走到他身邊,這時,他也
放下了酒杯。流川本待是嚇他一嚇,孰料藤真卻像多生了幾只
眼睛似的,手臂伸了過來,讓本想嚇人的人整個栽進他懷里,
困住他的身軀,在他的臀部拍打著,“壞孩子。想嚇到我,還
得多修煉。”
流川很不服氣的撅起嘴巴,對自己處在受欺壓的地位很不
滿意。
“別撅了,再撅,真的可以挂個油瓶了。”藤真伸手在他
臉前比劃著。
流川輕輕掙扎著,這種姿勢,好丟臉,可是藤真不放,他
也沒辦法。這種時候,藤真就有些像仙道了,同樣是以強勢的
手段使得他不得不屈服。奇怪,怎麼會想到他呢?大概是習慣
吧,流川這樣告訴自己。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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