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睜眼,天已大亮。糟糕,睡過頭了。 顧不上梳洗,急急忙忙衝到廚房。蛋煎了一半,流川 走了進來,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好象絲毫未受到晚睡的 影響。 我說:"早飯馬上就好,你先喝牛奶。" 他看我一眼,很幹脆地說:"不喝。" 我一愣。 流川不愛喝牛奶,我知道。但冰箱里總少不了。不喜 歡卻逼自己喝,他說可以保証體力,所以是每天的必備。 通常他都是一口氣灌下去,英勇就義的樣子;末了還皺皺 眉,像個剛吃了很苦的要的小孩子。然后我會給他一個吻 獎勵他的勇敢。雖然每次都得到一拳的回報,可我知道他 的心里一定很甜;因為我也一樣。 現在,我看著他放棄了一直不喜歡卻又是每天的必需 。張了張嘴,只感到澀澀的空氣鑽進喉嚨,嗆得人難受。 我是否也像那牛奶? 分明不愛,但是生活依賴。 心不在焉地把早餐端上桌。 他咬了一口煎蛋,皺起眉頭:"焦了。" 我的火莫名地竄了上來:"不想吃就別吃!"聲音很大 ,口氣不好。 他的臉上顯出不解的神色,看看我,隨即莫不做聲地 低頭吃了起來。 我又后悔,從來沒有凶過他,對待寶貝一樣地呵護他 。今天是怎麼了? 但是我不想道歉。看他拎著書包象往常一樣踏出家門 ,一股無力感在心頭曼延。他果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焦 的煎蛋,凶的態度,無所謂,沒有什麼能左右他。 在學校里精神恍惚,上課被老師點名好幾次。 早上球隊訓練,根本不在狀態,田崗老頭氣得臉色發 青。越野說我丟了魂。也許是吧。腦袋中空空如也,我不 知道應該去思考些什麼,想些什麼。很累。 放學很早,蹺掉了下午的訓練。無目的地朝前走,卻 發現不知不覺地來到了湘北。 遠遠地看到校門口樹下的人。是流川,我一眼就認出 來。旁邊有一個高大的身影,陌生的男人,看不清楚臉。 兩人講了幾句,流川坐進他的車里,銀灰色的林寶堅尼絕 塵而去。揚起的飛沙刺痛我的眼睛,忍不住有淚流出。 恍恍惚惚回到家里。心里很空,頭卻很脹。看來我必 須要盡快搬出去。 環顧房間,所有的家具、擺設都是我和他一起挑的-- 雖然有很多時候他都在半夢半醒之間。14寸的小小的黑白 電視機,我們攢了很長時間的錢;已經陳舊不堪的沙發, 我們一起去二手商品市場找了半天;還有那個挂在牆上的 唯一點綴,壁鐘,他不肯買,在我的一再堅持下才選了個 最經濟的。 那個時候真是快樂啊,兩個人一起去挑選生活用品, 感覺上象一對真正的夫妻。 搬出去之后,這些我們共有的財產要怎麼分? 他想要的都給他吧,我一向是疼他的,不過我懷疑他 只要一個籃球就能夠快快樂樂地生活。 之后,我會過上普通人的生活,與家里人和好。順順 利利地讀完高中,不需要再那麼辛苦地打工。然后我會繼 續念大學,交女朋友。畢業后找一份有前途的工作。而立 之年,事業有成,結婚、生子。很平淡正常的日子。 不后悔嗎? 一個細細小小的聲音在心中響起。不, 不,怎麼會。真的嗎?…………我不知道。 "叮呤呤呤--" 尖銳的玲聲打斷我的思緒。電話。拿起聽筒,一片吵 雜聲。 "喂?" "喂,仙道。" 是流川。 "什麼事?怎麼還不回來?" "我,"那邊猶豫了一下,"今晚不回來。" "哦。" 不知道說什麼好,那句"為什麼"在嘴邊打了個圈又咽 了回去。 電話那端也一片沉默,輕輕的呼吸聲,似乎觸手可及 。 我在等待;也許我們都在等待。 忽然遙遠的一個男聲傳來:"楓,好了沒有?快一點 ,我這里很急的。" "噢。"流川急急忙忙地應了一聲,"就這樣,再見。" "□嚓",電話斷了,嘟嘟的忙音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