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緣
05--玲瓏情夢

作者﹕月光

  鮮血淋漓,一片血紅,看不清模糊的臉,許多零零碎碎的片斷記憶,在
腦海裡不斷翻湧。昏睡中的流川,不安地蠕動,俊眉深鎖,冷汗涔涔。 

   『流川,你怎麼了?』趴伏在床畔休息的仙道,被流川的動作驚醒,連
忙探視流川的情況,他傷重引發高燒,好不容易退燒穩定,可不能再發作。
  『不...』流川的手緊緊握住棉被,口中喃喃囈語。 
  『你想說什麼?』流川的聲音太小,仙道聽不清楚,傾身將耳朵貼近流
川唇邊,試圖明瞭流川喃喃的囈語在說些什麼。 
  『不要!』惡夢..壓得流川喘不過氣,驀然睜開眼,卻見仙道近在眼
前,兩人的距離太近了一些:『你在做什麼?』 
  『你醒了,太好了。』見昏迷多時的流川甦醒過來,仙道欣然微笑,擰
毛巾擦拭流川額角上的汗珠,順手探了探流川的熱度:『還有點熱度。』因
為傷重脆弱而引起的高熱,現在已經退了不少。
  『你...』流川的腦袋瓜還是很昏沉,不怎麼習慣仙道的溫柔體貼,
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讓所有人情怯,對他保持距離。
  『多休息,過幾天就不礙事了。』仙道舒口氣,可以放心了。流川腰腹
間傷口深可見骨,導致他失血過多昏睡,雖然甦醒過來,臉色還是很蒼白。

  輕輕一動就很痛,流川低頭探視自身的傷口,包紮傷口的白色布條還滲
出絲絲血跡。

  『我用了潤膚的療傷聖品雪玉膏,傷口雖深,保證不會留下疤痕。』這
麼美麗無瑕的身體,要是多了醜陋的痕痕,未免太暴殄天物。

  仙道顯然是多事了,引來流川的白眼,會不會留下難看的傷疤,根本無
關緊要。
         
  『那些人呢?』為奪飛雪劍譜而來,必定與流川家血案脫不了關係,此
事,流川誓要追根究底。
  『跑了。』
  『你居然讓他們跑了?!』流川的聲音難以自抑地高揚,壓根就忘記自
己負傷在身,撐起身體,激動扯住仙道:『啊...』過大的動作,撕痛傷
口,流川揪眉痛叫。
  『小心一點!你的傷口會裂開!』仙道很緊張,使力將流川壓回床上躺
好,二話不說,立即檢視傷口...該死的!傷口真的裂開了,白布條上血
紅渲染,血跡迅速擴散。
  『不要去管傷口!』流川不停掙扎想起身,傷口的疼痛算不了什麼,最
重要的是那些蒙面偷襲他的人,他們的真實身份是追查流川家血案兇手的重
要線索,這線索不能斷了。
  『如果你不懂得愛惜自己的性命,你就沒有機會報仇雪恨!』仙道氣急
敗壞訓斥流川,他不是存心對流川惡言相向,是流川固執得叫人生氣。

  流川一時愕然,沒料到溫和愛笑的仙道也會這麼兇悍...流川默然,
放棄掙扎,乖乖得任憑仙道撕開纏在腰腹上被鮮血染紅的白布條。
       
  『你看,這就是你輕舉妄動的後果,傷口真的裂開了...』仙道沒來
由揪疼心,他剛才見到白布條上的血跡迅速擴散,心裡已經明白傷口大概是
裂開了,現在親眼看見傷口撕裂,仙道還是忍不住蹙起眉頭。

  搞什麼啊?!受傷人的是他,挨疼的人也是他,看仙道痛苦的表情,比
他更痛似的!有沒有搞錯啊?!

  流川不再掙扎亂動,安安份份在床上躺平,一句話也沒說,讓仙道重新
處理他腰腹的傷口。
         
   『忍著點...』仙道將藥粉均勻灑上傷口,只見流川咬牙皺眉,連痛
也不哼一聲。呵,倔強這一點也很可愛:『會痛就說,不要強忍。』仙道拿
出雪玉膏塗抹在流川腰腹的傷口。
  『囉嗦!』受了傷就叫得呼天搶地多丟人啊,他流川楓不做這種事。流
川很納悶,怎麼仙道一介文弱書生,處理刀劍創傷比他還得心應手??
  『中國有句話叫做〝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就是指你這種人。枉
費我為了照顧你,一天一夜沒閤眼了,你居然還嫌我囉嗦?!』仙道輕輕慢
慢再次用白布條將流川的傷口包紮固定。
  『這點小傷死不了人的!』
  『小傷?!你有沒有搞錯?!你差點失血過多而亡,你知不知道?!』
仙道快被流川氣死了,這小子根本不懂得照顧自己。

  流川默然偏過頭,仙道說得對,如果不是有人助他一臂之力,他不但丟
了飛雪劍譜,恐怕連性命也很難保住,更遑論要報仇雪恨。

  咦?不對啊!仙道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不可能有本事打退那幾名
蒙面人。除非有高手相助,流川難得主動開口:『打退蒙面人的是誰?』
  『是阿牧啊,有問題嗎?』仙道不明白流川問這個做什麼?
  『沒事。』果然!不用想也知道,仙道這個人是標準的中看不中用,只
不過長得比他高一點點,比他壯一點點,這種文弱書生連拿把劍都有問題,
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別指望他救人。
  『阿牧久歷江湖,這種小場面他見多了!』
  『你為什麼會認識阿牧?』流川覺得阿牧與仙道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仙道是吟詩作對的讀書人,牧是海南武館第一高手,生活背景沒啥交集。
   『阿牧和我大哥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我從大哥那裡常聽他提起阿牧,我
和阿牧正式認識是在名劍山莊的試劍大會,我們一見如故,很談得來。』仙
道沒多想,老實回答流川。
   『你們在試劍大會上認識?你參加過試劍大會?』流川打量仙道,仙道
是個文弱書生,不可能有機會參加試劍大會。
  『這...』完蛋了!仙道腦思急轉,靈機一動:『哎呀,這沒什麼奇
怪,追風劍去,我當然也去。』
  『你是你,追風劍是追風劍,為什麼他去你也去?』
  『我們兩人生死同命,形影不離啊。』
  『胡說八道!』
  『我那有胡說?!』他講得是事實,流川幹嘛不相信。
  『生死同命,形影不離?那他人在那裡?為什麼我沒見到他?』
  『呃...』這小子還不笨嘛!

  唉,怪不得人家說〝說一個謊,要說十個謊來圓〞,現在該怎麼圓呢?
不對!他沒說謊,他只是隱瞞了部份事實...。

  『仙道,流川他醒了沒?』正當仙道苦思無計之際,房外適時傳來阿牧
的聲音,下一秒鐘,阿牧已經推開房門走進來。
  『阿牧你來得正好,流川剛醒過來。』阿牧即時出現,成了他的救星,
仙道捉住機會,話鋒立即轉開,不讓話題再繞著追風劍打轉。
   『你覺得怎麼樣?』阿牧走到床邊探視流川。
   『沒事。』
  『沒事就好,仙道這小子守在床邊,擔心了一整夜。』
  『我那有擔心一整夜?』仙道心虛得大聲反駁。
  『沒有嗎?那叫你回房休息你又不肯,你還敢說你不擔心?』
  『流川在發燒啊,我不放心...』
  『不放心就是擔心了,不用說那些有的沒有的。』阿牧摸不清仙道的想
法,明明擔心流川,幹嘛怕人知道?!

  阿牧說仙道擔心他一夜,未曾入眠...為什麼?他和仙道相識不深,
算不上是要好的朋友。他們的關係了不起頂多就是..他是仙道的保鑣。流
抬眼望向仙道,正巧望入仙道深邃如幽潭的雙眼,他無法解讀那雙眼裡複雜
的情緒代表什麼??
        
  『對了,昨天來看過流川之後,我到附近查看,我發現城外東邊的樹林
裡有打鬥的痕跡。』
   『你發現什麼?』仙道知道阿牧一定是有所發現才會這麼說。
   『仙道,你該不會忘記這個東西吧?』阿牧從懷裡拿出一只玉器,七彩
斑斕的緞帶繫著晶瑩剔透的寶玉。

  玲瓏玨!有那麼一瞬間,似小針刺激了仙道平靜的心,如同仙道提起她
的名一般,輕輕的愁憂飄過了心海。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玲瓏玨是流川姑娘的東西。』
  『綠來過這裡。』仙道一口咬定,情緒激動異常:『她目睹四名蒙面人
為搶奪飛雪劍譜,和流川起了爭鬥。她大概也發現我們在場,所以她耐住性
子沒出手相助流川,事後,她去找那四人算帳,一方面替流川出口氣,另一
方面還可以從他們身上得到一些關於血案的線索。』仙道的臆惻與事實相去
不遠,幾乎完全猜中流川綠的一言一行。
  『地上遺留血跡,不曉得受傷的是那一方?』阿牧有些擔心,他與四名
蒙面人交過手,深知四人的實力,流川綠孤身一人,絕對佔不了便宜。
  『如果綠平安無事,她應該會來找我們,難道綠被他們帶走了?』流川
綠的生死安危叫仙道失去應有的冷靜。
  『無法判斷流川姑娘是平安離開,還是被他們捉走了,我相信過幾天就
會有消息。』至於消息是好是壞就不得而知了...如果流川姑娘沒被捉走
,她會回頭來找流川;如果流川姑娘不幸落入對方手裡,對方會以她威脅流
川交出飛雪劍譜。
  『我不想等待,我再去附近看看。』只有親眼見到綠平安無事,仙道才
能安心:『阿牧,麻煩你照顧流川。』不死心地,仙道出門探查線索。
  『仙道...』一提起綠,仙道就慌了。阿牧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仙道,
如果不讓仙道親自調查一遍,他不會死心,這是仙道對仙道彧的承諾。

  阿牧一回頭,卻見流川一臉的漠然,難道他一點都不擔心他的姐姐嗎?

    阿牧走近床邊,直視流川:『你不擔心流川姑娘嗎?』
  『擔心又如何?急也沒有用!』他現在負傷在身,心有餘而力不足,什
麼也不能做。
  『如果對方以流川姑娘為人質,要脅你交出飛雪劍譜呢?』
  『人的性命只有一條,失去的東西可以再奪回。』
  『說得好!』打從阿牧認識流川綠以來,她無時無刻不掛念著自己的弟
弟,擔心他不知流落何方,是不是吃了苦,日子過得好不好...聽了流川
的話,總算不枉綠時時刻刻的思念掛懷:『這是綠的,由你保管吧。』阿牧
將手上的圓形玉佩轉交給流川。
  『這是...』 
  『這玉佩是玲瓏玨的一半。』
  『玲瓏玨的一半?』拿在手上的玉佩,明明就是完整的圓月形玉佩,阿
牧為什麼會說這玉佩只有一半?完全看不出手上的玉佩有任何的切痕。
  『不用懷疑,此玉佩名為〝玲瓏玨〞,是仙道...我說得是仙道彧,
仙道的大哥,這玲瓏玨是仙道彧與流川姑娘的定情之物...』阿牧為他們
那段沒結果的戀情嘆然。

  一對人人稱羨的神仙美眷,落個陰陽兩隔的結局,怎麼不教人心酸。尤
其,當其中一人是為救另一人而死時,留下來的那個人,情何以堪。
       
  姐姐和仙道大哥的定情物...流川未識情愛,不明白怎樣的感情讓兩
個人相伴一生,廝守到老。

  『流川姑娘擁有半只的玲瓏玨,仙道彧擁有另一半的玲瓏玨。仙道彧身
上那半只環月中空形狀的玲瓏玨,可以將你手中半只的玲瓏玨含住。玲瓏玨
雙璧合一,會發出清脆悅耳的玉聲;在陽光下呈現七色彩光;在月光下變得
光亮空明。這只玲瓏玨是稀世玉品,為仙道家的傳寶之寶。仙道彧過逝後,
另外半只的玲瓏玨應該在仙道身上吧。』阿牧與仙道彧相知相交,肝膽相照
,仙道家的事情他知道蠻多的。
  『你說玉會發出聲音?!』這塊玉真的能發出聲音嗎?流川看著手上的
玲瓏玨覺得不可思議。
  『是啊,這就是玲瓏玨巧奪天工之處。』阿牧見流川仍是一臉不置信,
連忙道:『不信的話,你可以把仙道身上的玲瓏玨拿來試試...』
  『你知道仙道大哥和姐姐的事?』流川聽阿牧說得口沬橫飛,大概知道
不少關於姐姐的事。
  『怎麼仙道沒跟你提過嗎?』
  『仙道大略說過,沒詳細說清楚,他說,他不想重提傷心往事。』
  『原來如此。如果不能釋懷,不管提或不提都是一樣,有時候不提,反
而讓記憶更加深刻。其實我知道的並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

  窗外炙熱的太陽高掛,天空飄過幾許白雲...仙道彧與流川綠的愛情
故事,正由阿牧口中緩緩道來...。

       ★    ★    ★    ★    ★     

  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天黑了吧。這姑娘受傷昏迷至今已兩天兩夜,高燒
已退,卻不見甦醒的跡象,看來內腑受創嚴重。唉,一個嬌滴滴、水靈靈的
美姑娘,何苦逞強學人家行走江湖?吃苦受難得自己啊!

  『唔...』終於有了反應,看樣子她就要甦醒了。

  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倏地睜開雙眼...練武之人的習性,很自然左
右張望,機警瀏覽周遭...在離床不遠處,她看到在她受傷昏迷前所遇見
的華服公子。

  『妳終於醒了。』臉上露出一抹喜悅的笑容,這兩天為她運功療傷,總
算沒有白費。
  『是你救了我?』
  『妳認為還有別人嗎?』
  『謝謝你。』
  『姑娘不用放在心上。』他爹娘從小教他〝施恩不圖報〞:『妳經脈受
創,需要調養,在傷勢好轉之前,妳別再妄動真氣。』他小心叮嚀,看她病
懨懨的模樣,教人於心不忍。
  『嗯,我明白,謝謝你。』綠是習武之人,這些事她懂。她要儘快養好
傷,才能早日見到她朝思暮想的楓弟。

  咦?感覺怪怪的,身上好像少什麼東西?她上下檢視自己,伸手往腰際
一探...啊!怎麼沒有呢?!她慌忙掀開綿被,四處檢查,看她的東西有
沒有掉落在床上或地板上...沒有!遺落了!她的玲瓏玨不見了!!
        
  『姑娘,妳在找什麼?』看她東翻西找的,應該是在找東西才對。
  『我的玉佩不見了!一個晶熒光彩的圓狀玉佩,它不見了!』不顧自己
的傷勢,她支身準備下床,一定要找回玲瓏玨才行。

  奈何傷重剛甦醒的她,氣空體弱,一個不穩,險險就整個人跌落床下,
華服公子眼明手快將她攬腰抱回床上安置。

  『你不要管我!我一定要找回玉佩!』即使她與彧生死兩別,情愛消逝
在過去的時空,玲瓏玨卻是她與彧共有的美麗回憶。
  『只不過是一塊玉佩而已,不見就算了!』玉佩不見了,這還不簡單,
再買就有了,只要有錢就好辦事,要買幾塊玉佩都可以。
  『它不是普通的玉佩!』綠不停掙扎,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找回玉佩。
  『妳自身難保,怎麼去尋找玉佩?別自找苦吃!』這女人怎麼做事顧前
不顧後?!都傷成這樣子了,還想出去找玉佩?!
  『那塊玉佩跟我的性命同樣重要!』流川綠的眼眶開始聚集淚水,這不
是花錢再買就有的問題,而是那塊玉佩所代表的意義。
  『喂,妳別哭啊...』人家說女人是水做的,果然不差。前一刻,明
明還好好的,怎麼一眨眼就掉眼淚。
  『人家才沒有哭呢!』話才說完,兩串晶瑩的淚珠順頰而下...失去
彧,她痛不欲生,幾次差點就隨彧而去,若不是有玲瓏玨聊慰思念之苦,她
根本撐不下去。
  『不要哭...』生平沒安慰過女人,這情況著實叫他慌了手腳。
  『我要我的玉佩...』那是她珍若性命的玲瓏玨,是彧留給她唯一的
紀念物,是彧深愛她的證明。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怎麼會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我要我的玉佩...』她從來不像別的姑娘家動不動就掉眼淚,可是
玲瓏玨意義不同,她不能失去玲瓏玨。
  『好、好、好,不要哭了,我陪妳去找回玉佩可好?』這姑娘傷得這麼
重,放任她獨身一人去尋找玉佩,教他如何放心?
       
  昨夜那些蒙面人來頭不小,不小心窄路相逢,這姑娘要如何應付?他好
人做到底,陪她去尋回玉佩,免得節外生枝,枉他這兩天耗真氣費心救她。

  『真的?』綠聞言不由心喜,趕忙止住決堤的淚水,汪汪淚眼求證似得
望著華服公子。
  『當然是真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終於不哭了,華服公子
鬆了一口氣,女人的眼淚是應付他最好的武器。
  『謝謝你,還沒請教公子大名?』
  『在下土屋淳,姑娘芳名?』這姑娘真不是普通的美麗,那張俏麗的臉
兒,越看越賞心悅目。
  『你好,我是流川綠。』
  『流川姑娘,我們趁天還亮著,趕緊去尋回妳的玉佩吧。』時間再拖晚
點,天一黑,想找東西就難了:『當心一點,妳自己走,沒問題吧?』土屋
小心叮嚀,流川姑娘的身體還很虛弱,要多加注意。
  『嗯,謝謝。我自己走,沒問題。』流川綠忍痛下床,她心急如焚,沒
找回玲龍玨,她食不知味,睡不安枕。

  土屋淳跟在流川綠的後頭,黃昏的落日拖長他們的影子,身後倆倆交疊
的影子,又將為他們交織出什麼樣的命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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