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病床上,婦人蒼白的手顫悠悠的觸上幼兒
滿臉的淚痕。慘淡的微笑。希望可以給兒子留下身位為母
親最唯美的一面。只是,下一刻,身體立刻抗議起來,吐
下一口濃黑的鮮血,鮮紅頓時染了一大片白緞。
幼小的仙道急忙握住母親虛弱的手:“母后……不要
離開彰啊,不要……”
“王上駕到────────────!”
仙道轉頭,憤恨的看著進屋的男人:“你來做什么?
出去!母親不歡迎你!”
震驚的看著眼中充滿憎恨的兒子,陵南王頓時痛苦的
僵在門口。
“彰……不許對你父王這么說話……”虛弱的勉強出
聲,帶著嚴厲:“他是你父王!”
“我沒有這樣的父親!”頓了頓,接上的聲音逐漸冰
冷:“我的父親……已經死了!”
“彰?!”聽聞兒子驚人的言語,婦人努力撐起身子
,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仙道緊緊握住母親孱弱的手,轉身看向陵南王:“在
我面前的這個人是害了母親的陵南至高無上的王!是那個
在戰火中狠心拋下母親的殺人凶手!是那個永遠只看中王
位的貴族,是……啪!”仙道憤恨的言詞結束在母親嚴厲
的巴掌下。
觸上幼兒印了憎恨而失去陽光的臉:“……不要讓憎
恨奪取你可貴的笑臉啊……彰,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你父
王,他需要你……”婦人的目光透過幼兒洒在僵立在門口
的王身上,其中滿是柔情。
留意到母親柔和充滿愛意的目光注視的方向,仙道默
默低下頭,并沒有回答母親。
“彰,答應我!起碼在你父王有生之年,好好輔佐他
,照顧他。不要……離開……”
夜晚的楓苑鳳刺骨的寒,仙道靜靜的坐在長石椅上。
抬頭看月,不經意間,讓思緒飄到了當初一切絕離的開始
。回過神,留下的又只有慢慢長夜徑自的苦悶,這么多年
了,那還是自己心中永遠的痛。
所以怎么也無法原諒那個男人,那之后已是又一個十
年的相處,自己守了母親的遺愿,但是卻硬是在自己和那
個男人之間划了一條溝。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錯了,即使是
現在也是如此。
可是,昨天卻發現自己竟然并不是那般的了解他。那
么自己得恨又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場上的呢?
一床棉被突然落下,不怎么溫柔的將仙道整個罩住,
害得他差點窒息。拉下被子,轉頭,果然看到那抹倔強的
琥珀色。微微一笑,將自己臉上原本的沒落暗暗隱去。伸
手欲將流川拉入懷,可是卻讓對方賭氣的躲開。
對上那雙倔強的眼眸,無奈的嘆口氣。看來,這小家
伙的氣還沒消啊!
“嗚~~楓楓還沒消氣嗎?我道歉,別氣了好不好?氣
壞身子,我會擔心的~~”一邊說著,一邊拉拉流川的手,
拽拽流川的衣袖。小心的做各種試探性接觸。
看到流川好像并沒有什么大大的反感,仙道鼓足勇氣
,終于又原形畢露的摸上流川的秀發,在手中觸弄著。
接著,正准備傾身摟住佳人之時,卻受到流川的怒目
攻擊。只得可憐巴巴的收回魔抓:“好,好,我將所有的
事全都告訴你,你別氣了,好不好~~”暗暗的,嘴角有些
挂不住的笑容正在剝落。所有的事……當我自己還沒有治
愈傷痛之前,怎么樣告訴楓呢?
躊躇著怎樣將心底最深處的東西小心的挖掘出來,真
的真的不想將還沒有愈合的傷口開得更大啊。
“不要!我不想聽!”琥珀色傾城定定的看著仙道。
驚訝的抬起頭,很欣喜的看到楓那還是沒有半點雜質
的眼睛。
“等到你真正想說的時候,再說給我聽!”
深深的感觸于心,滿是柔情的將流川拉入懷。微笑著
幽嘆:“有楓如此,彰欲何求啊……”
在他懷中的流川抬起頭,嚴厲的對仙道:“但是,只
可以說給我一個人聽!”
語氣中強烈的占有欲,竟是出自流川之口,仙道錯愣
,但是立刻的就換上一副不怕死的笑:“呵呵,楓,我是
不是可以把你這樣的行為理解為吃醋?”
當然,下一秒,接到的報應是流川毫不留情面的憤怒
鐵拳。
月色撩人,兩個任性的身影就那樣在冰冷的庭院中嬉
戲。任憑寒意濃濃,卻也打不散濃濃情意。
一輛馬車飛奔至仙道的皇苑,下來的士兵臉色極為糟
糕。氣喘吁吁的通報了來意,看門人也帶上了一同的糟糕
神色,說罷便領士兵進門。
“越野大人!越野大人!!”急促的喊叫聲,外加拍
門聲驚醒睡得正香的兩個人。
越野的不滿的披上衣服,并替枕邊人溫柔的蓋好棉被
:“別出來了,我去看看什么事。”
到了外室,剛開門,外面急傳的士兵竟是連滾帶爬的
沖進屋來。越野定睛一看,臉色大變,心中對情況已有了
個初步的猜測。這是皇宮內的士兵,不會是……
士兵湊近越野,講出情況,越野的臉色瞬間蒼白。
彥一從房間內室出來,臉上微微帶著疲憊:“宏……
越野,怎么了?”
“彥一,你趕快去福田將軍那里,將情況告訴他。主
人那里……我去說!”
“楓……如果,你一直都在恨一個人,但是現在你卻
突然發現,其實你竟是一點都不了解他。該怎么做呢?”
庭院內,流川靠著仙道的胸膛安靜的坐著。仙道卻突
然出聲打破那份寧靜。語氣中帶著微微的苦澀。
“去了解。”
單純的直白,仙道寵昵看著流川不掀波瀾的臉。他的
楓還是沒變的單色,這樣的他讓人怎么和曜靈時那個力駁
群雄的流川楓聯系起來呢?現在的楓反倒更像當年在楓林
的他啊。
“可是,要是你還是沒法原諒那個人呢?”
流川轉過身,從仙道懷中抬頭直視面帶苦澀無奈的仙
道:“你不了解他的話,恨的理由說不定也是不成立的!
”
“楓……”苦澀中微微的帶上了半點甜蜜。
“仙道主人!皇宮傳來急報。”緊閉的楓苑門外,越
野不穩的聲音響起,給楓苑帶來一抹未知的愁。
越野單膝跪地,行著標准的皇室禮儀。
“陵南王朝第三十四代王──仙道守毅已于今日凌晨
三時于皇宮駕崩……請主人火速入宮!”
四周一下子寂靜下來,映上夜色的紅楓此刻也顯得淒
涼悲傷。仙道接到消息后,整個人都僵住了,沒有言語、
表情。垂下眼帘,只是淡淡的坐著。
真諷刺呢,在我想要了解他的時候……
母親離開自己時的清寒又一次注滿全身,讓仙道不由
得哆嗦了一下。
突然的溫柔潔白扣上他的脖頸,將仙道拉入一個溫柔
的懷抱。
“我的肩膀借你!”耳邊響起楓天籟般的聲音。那里
面有著只有仙道才懂的柔情。
透著熱度的清冷,緩緩包住泛滿寒意的冰,慢慢的,
冰開始融化。
仙道將頭深深的埋在流川的肩膀上,身體開始微微顫
抖,手拽著流川的白色的衣袖,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白色
。任由仙道失控的力道抱得自己泛疼。流川沒有說話,兩
人緊緊依偎,月光藏在云層背后,暗黑的空間中僅剩下楓
紅還在閃動。
“楓……和我一起去皇宮吧……”
幽靜的靈堂內安放著年邁的國王脫離靈魂的軀體,安
詳的不再是威嚴的一國王者。死者逝去,留下滿載滿載的
悲哀給世人回品。孩子哭喚父親的悲喊、妻子悲視丈夫的
鳴泣在裊裊的煙香中發散。
仙道靜靜的站在王者身邊,無表情的看著躺在棺木之
中的九五之尊。靈堂上此刻只有他和零星的几個打理的侍
從的身影。
“仙道皇子,這是王要卑下交給您的。”伴了陵南王
半載的老侍從自錦盒中拿出一封信,恭敬的交到仙道手上
。
接過信,仙道沒有立刻拆開眼睛依舊看著陵南王,問
出:“他死時痛苦嗎?”
“不,王死得很安然。”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老侍從退下后,仙道才緩緩的展開手中的那張白紙…
…
彰,我親愛的兒子:
請允許我在死前這樣叫你一次吧,兒子!
我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沒有資格獲得你的原諒。作為一
個王,我會被記在陵南的王史,但是作為一個父親和丈夫
,我卻永遠也不能在你和斕心中留下痕跡吧。
我是有罪的,但是我不后悔。要是時間回走,我還是
會選擇那樣的路。只因為我是陵南的王。貴族有貴族絕對
拋不下的義務!曾經我也想過要和斕遠走,但是一次次的
我又回來,因為這里有一直信任著我的人民。
只是最后,我還是沒有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吶。神奈
川這片土地依舊離我好遠。彰,在你還沒有夢想前,能離
開就離開吧。
最后,我的兒子,我要走了,帶著你的憎恨離開。讓
我全部帶走它吧,讓十年前的那個彰的笑容回來。
仙道看完信,將它放入燭火中,伴著緩緩飄起的輕煙
,一同化為灰燼。推開窗戶,頭頂明亮著的是神奈川依舊
沁藍的天。那里,從不曾因為什么人的逝去而灰暗。
仙道閉上眼睛,感受徐徐吹過的微風,幽幽:“神奈
川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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