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仙道擱下那些狠話後已經有大約兩個星期了，流川雙
腳屈了起來，將頭擱在膝上有些散漫地想著。

    已經兩個星期了啊，仙道那天說了那樣的話之後，原本自
己以為會有更屈辱性的對待，沒想到仙道在全身衣服都教熱汗
浸濕，明顯是經過劇烈運動之後的情況下回來後，卻什麼都沒
做，僅是在擦澡換了就寢的服裝之後，也沒和他說什麼，只是
拿了一本卷子就坐在案頭那端開始閱讀。讀到累了之後，便擁
了驚疑不定的他一起同榻而眠，而一個晚上什麼也不做便只是
那樣擁著他，反而是他由於一直在擔心著仙道接下來不知又會
有什麼舉止而難以入眠，至到天快亮方才睡了下去。

    這樣的情形就這樣維持了差不多兩個星期了，他在仙道身
邊的工作幾乎就和一般的書僮沒什麼兩樣；有時仙道在看書他
就坐著發呆、有時仙道要寫東西也會召他過來在一旁幫忙磨墨
、偶爾仙道出帳營外他會留在裡面翻翻書，看得睏了當場便睡
，但每次醒來都會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而仙道已經回來了
，然後他也沒有辦法睡了。間中仙道也會說些陵南的趣事、民
族風俗、文化差異給他聽，他聽得有興趣便聽，聽得發悶便睡
，相比起初次見面已算是十分和平的相處方式了。

    仙道非常喜歡研究湘北的文化民族風俗。這一點是流川在
觀察了几天之後所下的結論，而原因則來自仙道帳營中蠻驚人
的湘北自古以來的書籍收藏量。

    但這一點無論如何都無法讓流川開心起來，因為這越加代
表了仙道不凡的身份，也証實了他的猜測。



    前几天，他在帳營外走走時，無意中看到了一群被仙道擒
來的山賊。那些山賊是經常在湘北、陵南及田葉國之間無人管
制的沙漠地帶劫掠商人隊伍，而他們多半都長得鼠頭獐目、滿
臉橫肉、賊頭賊腦，看得他直欲做嘔，但也更顯出了仙道不可
能是山賊的事實。

    當時，只見仙道從容地指揮手下處置這批山賊，不知悔改
的男人全數處了死刑，被逼為賊的則給了他們足以回祖國的食
水遣發他們；女人則全數被派回各自的國家。

    那種從容指揮的態度，絕非一個普通山賊所會擁有的。那
，問題來了，仙道是陵南的什麼人呢？流川頭痛地想著，他不
像木暮兄那樣對天下時勢了若指掌，他連湘北的皇帝叫什麼名
字都不知道更別說他國了。

    可，知道這些對他而言並沒有任何幫助。他想回湘北！從
來沒有任何時候像這一刻這麼懷念湘北！回去雖然要面對赤木
老大的鐵拳、彩姐的嘮叨和鐵扇攻擊、白痴櫻木的無理取鬧、
宮城和三井的挑畔……但此刻他卻十分懷念這一切！

×××

    抬起頭，沒有意外地看到流川再次陷入發呆的情形，仙道
發現流川其實是很喜歡發呆的。當然，他也沒錯過流川眼中那
直望著南方，那一絲地落寞思鄉，心中微微刺痛，他是不是做
錯了呢？他想把流川留在自己身邊，並不是因為要他痛苦為難
，但他又捨不得放流川回湘北……只能勉強說服自己，至少不
是現在，不是在流川還這麼討厭他的時候。

    走了上前，走到了流川面前，他卻還是沒有反應，發呆中
可愛的表情讓仙道不禁莞爾一笑。

   “在想什麼？” 低沉穩重的嗓音，緩緩地自流川頭頂傳了
開來，也讓他警覺仙道就站在他面前。

    別過了頭，無意回答仙道的問題，他是仙道的俘虜，不代
表仙道連他的想法都可以管，而他也無需向仙道交代些什麼！

    臉色沉了下來，同時也在心中嘆了口氣，仙道開始懷疑自
己是否有自虐傾向。不過，聽聞南方的湘北人性格多半柔弱、
欺善怕惡、好威脅得很……怎麼這流川楓偏偏相反？明明體格
、力氣、武功等都輸他，就那一身傲骨比誰都高。不要說湘北
，這等風骨連陵南也沒几個及得上他。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他想知道更多流川的事情，不管是什麼都好，而這種‘想
要知道’的心態是建築在怎麼樣的心情之上，他已經急切得沒
有辦法去深思，目前他只想知道要怎樣才可以更貼近這高傲的
人兒。

   “我說了，你就可以幫到我嗎？”嘴角微微掀起了個嘲諷
的笑容，流川無畏地直視仙道。  
   “能力範圍之內。”慎重地做出了保証，仙道希望可以獲
得流川的信任。
   “讓我回湘北。” 直直地望入仙道的眼眸，沒有意外地再
次看到他一雙湛藍的藍眸再次轉為忿怒的闇藍。
   “別再跟我提這件事了，我已經說過，除了這一件還有其
他什麼的我都可以儘量幫你完成！”仙道咬牙一字一字將句子
自齒縫中蹦了出來，他不明白，這件事已經讓兩人爭執過蠻多
次了，為什麼流川就是要一再提出來氣他？！
   “那就沒什麼好談。” 翻了個身，流川躺入床榻的內側，
不理會仙道準備睡覺了。

    他討厭仙道，討厭不放自己回家的仙道，但……他更討厭
自己在發現仙道其實不是真的那麼之後，心中不那麼討厭他的
感覺。他是恨仙道的啊！

    望著流川的背影，仙道真正是拿他沒有辦法。他希望流川
是開心並且心甘情願地留在他的身邊，因此這几天都盡力做到
不讓他討厭，並且讓他習慣自己，看到自己好的一面，偏偏…
…他就一直要拿回湘北的問題來氣自己。

    或許……讓他回湘北一趟，再帶他到陵南，他會更開心吧
？……無奈，仙道下意識十分排斥去想到流川離開自己的身邊
的問題。

    想來想去，仙道想得頭都大了，最後干脆決定不想了，轉
身將案頭上的油燈熄了之後，便上床和流川一同睡了，並且順
手將他擁入懷中。

    南方湘北的天氣較溫暖，不若陵南時常會有大風雪，因此
流川容易冷不是難以理解的事，再加上流川的體溫較一般人低
，北邊晚上的冷風一刮他便直打哆嗦也是正常的，注意到了這
一點，仙道除了讓他在晚上穿得較厚較溫暖一些之外，也以自
身的體溫給予他溫暖，雖然他本身對這樣的舉動並沒有特別感
覺，只是自然地就想到要為流川這樣做而已。

    原本他是極不願意和仙道同榻而眠，甚至試過半夜起來拿
了几件較暖的衣服就窩在地上睡，但每每醒來時，總是在仙道
的懷中，仙道的床上醒來了，好几次之後他也懶得做這沒啥建
設性的事情了。真正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每次自己睡時總是能
離仙道多遠便離得多遠，偏偏怕冷的體質讓他總是在無意識中
靠向溫暖的泉源－－仙道，於是造成他每次都是在仙道的懷中
醒來的情形。他痛恨這種弱勢的表現。

   “還沒睡嗎？”仙道的手從后擁了上來，並且讓他貼著自
己的懷抱，將溫暖分予他。“流川，我不是不讓你回湘北，只
是不是現在，現在還不是時候……”在他還沒犛清自己到底是
什麼不對勁之前。

    流川不理會他，除了不想理他之外，同時也因為眼皮確實
是逐漸睏乏了。將睡將醒之際，他卻聽到了一個微不可聞的嘆
氣，接下來仙道似乎說了什麼，像是：流川，不要恨我……但
又好像不是，下一刻他便睡著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