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穿著睡袍，坐在床邊翻閱雜誌。浴室裡斷斷續續傳出水聲，過了一
會兒，嘩啦嘩啦的水聲停止，玻璃霧門打開，氤氳的水蒸氣漫出，仙道在腰
間圍上一條大浴巾，赤著雙腳走到鏡檯前，拿起吹風機開始整理他溼漉漉的
頭髮，這是仙道多年來的習慣，洗好澡，一定要先吹整頭髮。
流川不喜歡用吹風機整理頭髮，他認為麻煩，反正放著不管自然會乾。
仙道看不過去，夏天還不打緊，冬天就不行，他怕流川會著涼。每次流川洗
完髮，仙道會自動自發替流川吹整秀髮外加按摩頭皮，流川樂得享受。
『小澄約你吃晚飯，有什麼事？』這幾天小澄很不對勁，心事重重不太
愛說話，就連拿到他最引以為傲的最佳ＭＶＰ那天，也是強顏歡笑。
『我們家小澄長大了。』流川神秘兮兮一笑。
『怎麼說？』吹風機嗡嗡響，仙道專心吹整頭髮。
『他談戀愛了。』
『怎麼？他找你當愛情軍師啊？他選錯了人吧！』小澄該不會異想天開
要楓去幫他出主意追女孩子吧，那一定不會成功。
『才不是！』
仙道在笑他嗎？真瞧不起人！他的戀愛經驗的確很貧乏，自始至終只有
一個仙道，沒有其他人可比較，但他好歹也是過來人，或多或少能提供一點
意見給小澄當參考啊。
『那他找你做什麼？單純吃飯聊天？』
『他喜歡的對象是個男人，叫、叫宮本、宮本拓宇。』流川記不住人的
老毛病還是沒改，但是這個人是小澄中意的人，當然要花點心思記住。
『不會吧？』仙道關掉吹風機，爬上床，坐到流川身邊：『小澄他真的
喜歡上一個男人？』仙道頗傷腦筋，希望不是因為他選擇同性的流川當終生
伴侶，而影響了小澄的性向選擇。
『你反對小澄愛上男人？』流川把雜誌丟在床頭櫃上，同床共枕這麼多
年，流川豈會不瞭解仙道細微的心思轉變。
『不是。我擔心他究竟知不知道這條不好走，將來出社會，他們會面對
更多的道德眼光批判，更多的輿論規範批評．．．心若不夠堅定，情若不夠
深重，他們怎麼過一輩子？』仙道是替小澄在煩惱，他是過來人，其中甘甜
酸苦百般滋味不足為外人道也。
仙道與流川陰暗幸福的戀情曝光在太陽下時，種種壓力排山倒海而來，
壓得他們幾乎透不過氣，幸好，他們緊緊握住彼此的手，不離不棄，雖然還
是有人嗤之以鼻不屑他們，但有更多的人祝福他們。
仙道不希望將來小澄的感情路跟他一樣顛簸崎嶇，畢竟同性戀一詞多多
少少夾雜點輕蔑，怎麼沒有人去說異性戀什麼的，很多人嘴巴上說不在乎，
其實心裡面介意得要死。
『我們都走過來了，我相信小澄也可以。』
『那個男人呢？』
『我沒見過。我信得過小澄的眼光。』流川偎進仙道的懷裡，找個舒服
的好位置。
『大哥和大嫂知道了嗎？』肯定不知道，小孩子在跟誰談戀愛，全世界
都知道了，唯獨父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況且，大嫂陪大哥到美國跟客戶簽約，順便巡查美國分公司的業務，要
兩個月才會回國。唉，他們前腳才踏出國門，後腳小澄就快被別的男人拐跑
了，他怎麼跟兄嫂交代啊。
『還不知道。小澄很煩惱，怕昭哥和律子嫂嫂不答應。』
『怎麼說？』仙道挑眉，大哥和大嫂以前支持他們，萬萬沒道理現在會
反對小澄初萌的戀情。小澄一向成熟懂事，會有這樣的煩惱，就代表那個男
人根本不值得信賴。
『聽說那個人是黑道世家的。』
『什麼？！我不准！！』仙道像個阻止壞人來染指他寶貝女兒的父親。
『你憑什麼不准？小澄喜歡男人有什麼錯？你不也喜歡我嗎？』流川劍
眉一豎，喜歡男人不是罪過。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仙道摟緊流川，親吻洗淨後飄香的秀髮，安撫
流川的情緒：『我介意的是〝他〞黑道世家的背景。』
『沒什麼好介意的，只要他真心愛我們小澄，管他是什麼出身。』
『你說得有道理，問題是，我們是正當的生意人，跟黑道扯上關係總是
不太好。』仙道突然靈光一閃．．．！
等等！流川說那個男人叫什麼？宮本拓宇？姓宮本啊．．．仙道高超圓
融的交際手腕，讓他遊走政商界無往不利，甚至認識許多三教九流的人物，
黑道出身的宮本組近來動作頻頻，革新漂白走向商界，不會這麼巧吧？！
『小澄喜歡他，我們不應該因為他的背景排斥他。』流川寵小澄也不是
一天兩天的事，小澄喜歡的，流川會幫他爭取。
『我會找個時間去學校見見那個人，我得先確定他配得上我們家小澄，
才同意他們在一起。』仙道疼愛小澄如同親生子，為人父母心，他當然要親
自鑑定那個男人配得上小澄。
『你去看看也好。』仙道挑剔得很，如果〝他〞能通過仙道那一關，小
澄的終生幸福指日可待。
『楓，我們找個時間出國度假吧。』他今年沒放過長假，也很久沒跟流
川單獨過兩人世界，等大哥大嫂從美國回來，該換他放假去透透氣了。
『你想去那裡？』
『我沒特別想去的地方。你呢？有沒有特別想去那裡？』
『我們去帛琉或馬爾地夫潛水吧。』
流川退休不打籃球之後，一直沒從事任何休閒運動，偶爾上健身房活動
筋骨，直到三年前，仙道帶他去關島、塞班渡假潛水，他就愛上潛水這項運
動。
『由你去辦出國事宜。』仙道對沖浪、潛水玩得頗有心得，他也想去海
島國家玩，藍藍的天空，白白的沙灘，熱情的太陽，真是太棒了。
『好。等昭哥他們回來，我們再決定出國日期。』仙道的懷抱很舒服，
流川有點昏昏欲睡了。
『楓．．．』仙道的聲音低啞，絲毫不遮掩欲望的勃發。一個翻身，順
勢將流川壓在身下：『我們．．．』
『今天我不想要！』流川突然間清醒，都是因為仙道，害他今天在小澄
面前丟臉死了，差點想挖地洞將自己埋進去。
『為什麼？我們已經一星期沒．．．』
大哥出國，他忙得不可開交，每天超時工作，好不容易在今天把工作暫
告一段落，想跟流川好好溫存一夜。
『你不是嫌我瘦嗎？』
『怎麼會，你這樣抱起來剛好。』仙道展露魅力十足的笑容，企圖用流
川最喜歡的笑容迷倒他。
仙道依稀記得，十幾年前流川剛從美國回來的第一次歡愛，流川比現在
更瘦，簡直是皮包骨了，他依然愛不釋手．．．。
『睜眼說瞎話！你明明說我抱起來都是骨頭，不小心還會撞傷自己！』
『那是玩笑話嘛，不管你是胖是瘦我都很愛很愛．．．』仙道趁流川一
個不留神，大手探入流川微微倘開的浴袍裡，準確無誤摸上白晰胸膛上的敏
感，加以揉搓。
『那等我吃胖一點再說吧。』流川阻止仙道的〝毛手〞。
『耶？！不用了，你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開什麼玩笑，等流川吃胖一點？有沒有搞錯啊！流川幾乎每一餐都吃得
比他還多，偏偏不長肉，要等流川胖一點，他要等到何年何月啊？他下半生
（身？！）的幸福怎麼辦？
『媽媽說，我吃胖一點會比較好看。』
上個月回神奈川住兩天，每次吃飯，媽媽拚命幫他添飯菜，多到碗都裝
不下，媽媽說到了他這個年紀，太瘦顯得沒福氣，胖一點比較好。
『你不是不乎外表，最忌諱人家說你好看。』
仙道不死心，用膝蓋格開流川修長的雙腿，以腿搓磨流川的大腿內側。
『我是不在乎，可是．．．嗯．．．』流川未說完的話尾消失在仙道熱
烈的狂吻中。
仙道靈活的舌侵入流川的嘴裡，仙道舔吻流川溫熱的口腔中的每一個角
落，最後唇舌交纏．．．直到空氣稀薄，直到不能呼吸，兩人才氣喘噓噓地
分開，半透明的銀絲牽連兩人的唇瓣．．．。
果然，要一個喋喋不休的人閉上嘴，接吻是最好的辦法。仙道滿意地以
拇指輕撫流川被吻得紅腫的唇，隨即，俯下身，又是一記濃烈的熱吻。
熱吻中，仙道以單手撐住自己的重量，另一手很忙碌地解開流川浴袍的
衣帶，開始攻城掠地，愛撫流川身上的敏感處。
『唔嗯．．．彰．．．』一股麻癢的電流竄入四肢百骸，流川難以抑制
地低吟。仙道比他自己還瞭解他的身體。
『楓，我愛你．．．』仙道伸出舌舔拭含吻流川的耳垂，這裡是流川身
體的感敏地之一。
『我也愛你．．．』流川醉了，輕飄飄的，醺陶陶的。
『楓，把手抬高．．．』
流川配合仙道的動作，抬高雙手．．．仙道順利脫下流川的浴袍，也順
勢扯開圍在自己身上的浴巾，兩人裸裎相對．．．伴隨欲望的節奏，仙道邀
請流川共舞一場原始的情火之舞．．．。
★ ★ ★ ★ ★
仙道澄結束社團練習步出校門。宮本拓宇在車棚等他，他索性就不騎腳
踏車回家了。
真不明白他在吃那門子飛醋，一大早闖進他們班教室，像個逮到妻子紅
杏出牆的丈夫，質問他昨天和〝那個野男人〞去那裡？真沒禮貌，什麼野男
人，他是他的楓叔，不是什麼野男人，講話真難聽。
一輛寶石藍的跑車在澄的面前停下。澄雙眼一亮，他還以為今天要搭公
車回家了，沒想到這麼巧遇上彰叔。
『彰叔，您怎麼來了？』
『我特地過來的。』彰將車停好，下車。他特地將下午４點的會議改成
明天早上９點，抽出時間來看看小澄的另一半。
彰以為可以碰見澄和他的另一半在一起，小澄是騎腳踏車上學的．．．
真懷念啊．．．歲月如梭，時光飛逝，楓以前也是騎腳踏車上學，他們常常
共騎一輛腳踏車，通常都是他載流川啦，因為流川載他，十次有八次在打瞌
睡，六次撞車，實在太危險．．．。
『特地來的？有事嗎？』
『你楓叔昨天把事情都告訴我了。』
『我就知道。』小澄噘唇，任何事情只要告訴楓叔或彰叔其中一個人，
另外一個一定很快會知道，他們之間沒有秘密。
『怎麼了？為什麼不見人影？我以為他會纏著你上下學。』
仙道不僅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跟不上現在的年輕人。以前啊，他
巴不得能和楓讀同一所學校，這樣他們就可以每天騎著腳踏車一同上下學，
不用來回奔波。
『我先溜了。』
宮本拓宇不只上下學纏著他，連下課休息的時間也霸佔住，他不喜歡，
即使他們要談戀愛，也要保有彼此自由的空間才行。
『吵架了？』小情侶吵架是常見的事。
『沒有。』
他們兩人要吵架很難。拓宇生氣，他走人，眼不見為淨；小澄生氣，拓
宇沒輒，百般討好他。
『唷，語氣這麼冷淡，就算沒吵架，也一定在生悶氣，或者耍性子？』
仙道是過來人，談戀愛時的酸甜苦辣他都嚐過。
『彰叔，你不要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小澄嘟嘟嘴，不由自主向仙道撒
嬌：『他的佔有欲太強烈，我喜歡他，卻不喜歡一天到晚膩在一起。』
『你們溝通過這個問題嗎？』仙道的眼神滿是溫柔慈愛，他抬手輕輕將
小澄前額的瀏海撥整齊。
小澄跟楓一樣，喜歡留長長的瀏海，幾乎蓋住那雙漂亮的眼睛，楓的眼
睛如一泓秋水般清澈明亮，小澄的眼睛似會說話般靈動迷人。
『我還沒跟他說．．．我也喜歡他．．．』小澄找不到機會，每當他想
回應拓宇的告白時，他都會做些讓他生氣的蠢事。
今天也是這樣，昨天和楓叔談過之後，躺上床睡覺前，他還在想著怎麼
跟拓宇好好計劃他們的未來，誰知，那傢伙，居然莫名其妙吃起乾醋，對象
竟然是楓叔，真是大笨蛋！
『放開他！誰准你碰他的？！』眨眼瞬間，猝不及防，小澄落入一個寬
闊厚實的懷抱裡。
小澄翻翻白眼，熟悉的淡煙草味，熟悉的狂妄自大，就算沒看到臉，不
用猜，小澄也知道來者何人。
初次打照面，仙道在打量拓宇，拓宇也在打量仙道。在仙道眼裡，拓宇
高大威猛，鷹隼炯明的利眸霸氣十足，毫不掩飾他對小澄的佔有慾；在拓宇
眼裡，仙道丰神俊朗，深邃似海的雙眸穿透人心，笑容看似牲畜無害，卻教
人不敢掉以輕心。
『小子，你要吃醋可以，可是要先弄清楚對象。』
仙道暗笑，若是在二十年前，有人像他這樣撥弄楓的瀏海，恐怕他也會
按捺不住。畢竟是年少氣盛，想當年，他跟雷蒙初次見面也是不分青紅皂白
，二話不說便大打出手。
『放手啦！』小澄掙脫拓宇的箝制：『我不准你這麼沒大沒小！』對小
澄來說，彰叔就像他第二個父親一樣。
『澄．．．』拓宇氣勢全沒，澄已經氣到擺明不理他，他不能再惹澄生
氣，雖然他雙手癢癢，滿肚子妒火燃燒，很想揍人消氣，可是他沒膽量挑戰
澄的怒氣。
拓宇眼角一轉，瞄到那個〝中年男人〞一臉看好戲的笑容，緊握雙拳，
沒關係，風水輪流轉，他宮本拓宇教訓人的方法很多，不急於一時。
『別打歪主意，傷了我喜歡的人，我不會原諒你。』只稍一眼，拓宇在
打什麼鬼主意，小澄心知肚明。
『你喜歡他？！』拓宇深受打擊：『為什麼？我那裡比不上他？』雖然
那個男人帥到足以去當電影明星，但也老到可以當澄的父親。
『白痴！』
拓宇跟彰叔怎麼比較？！兩人沒辦法一概而論，彰叔是他崇拜的人，拓
宇是他喜歡的人，本質不一樣啊！！
『澄，你有戀父情結嗎？』
他怎麼不知道這件事？他豁出去了，他要定仙道澄，誰也不能阻攔，誰
都不能跟他搶，否則他遇神殺神，遇鬼斬鬼，殺無赦。
『大白痴！』
名符其實的大白痴！澄徹頭徹尾體會楓叔為什麼老是喜歡罵人白痴！他
沒有戀父情結，崇拜和迷戀不一樣！
呵！看著眼前的小情人吵嘴，彰笑意更濃。小澄從小就愛黏著楓，連楓
的口頭禪都學得十足像，那罵人白痴的語氣像極了楓。
『小子，想要追我們家小澄，你這樣毛毛躁躁是追不到的。』看在宮本
一片真心的份上，仙道好心提點一下他。
『你們家小澄？』
這話帶點疼寵，帶點關懷．．．宮本拓宇狐疑地，再次打量眼前的風采
颯颯、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他的五官有稜有型，小澄的五官精緻秀美，猛
一看沒什麼，仔細一瞧，他們兩人臉部的輪廓十分相似，散發出來的氣質也
十分相近．．．。
莫非？！難道是．．．！！宮本拓宇選擇仙道澄做為他的終生伴侶，他
當然調查過仙道澄的身家背景外加祖宗十八代，甚至連仙道家養得狗叫什麼
名字他都知道．．．澄不許他沒大沒小，眼前這個男人若不是澄的父親仙道
昭，一定是有個籃球明星的同性戀人的叔叔仙道彰．．．。
『澄，他是．．．？』拓宇臉綠了，他不敢奢望澄會說出別的答案，他
果然是個白痴，這下可精采，真的是〝醜媳婦〞見公婆。
看拓宇的臉部表情變化，澄知道拓宇大略已經猜出彰叔的身份，活該，
大笨蛋，有眼不識泰山。
『彰叔，他是宮本拓宇。』即使還在生拓宇的氣，澄也不希望拓宇在彰
叔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拓宇，他是我叔叔，跟他說話不准惡聲惡氣。』
『叔叔您好，我是宮本拓宇。』拓宇一改方才獨佔囂張的氣燄，乖得像
頭無膽雄獅。
『你真喜歡我們小澄？』即使宮本的言行表露無遺，但仙道仍然要宮本
親口承認。
『是。』拓宇答得鏗鏘有力，毫無疑問。
澄的叔叔會開口詢問，便是有點認同他這個人了，他得把握機會，爭取
叔叔的認同，將來有一天在澄的父親面前，叔叔定能幫他們說上點好話。
『喜歡到疼他一輩子，愛他一輩子，今生今世不變心？』仙道追問。
年輕不是無力承諾的理由，他在宮本拓宇這個年紀，情到深處無怨尤，
決定義無反顧愛楓一生一世。
『是。』拓宇目不轉睛看著澄，眼裡有他堅定不移的深情。
他握住澄的手，滿意地見到兩人兩手交握，怪不得中國人說，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
『我們一起吃晚飯。』仙道如願得到拓宇的承諾，他知道拓宇是個一諾
千金的男人，定能給予小澄幸福。
仙道看著他們相互緊握的手，頗感欣慰，深刻體會到為人父者，嫁女兒
的心情，真的很捨不得，他和楓打從小澄呱呱墜地那天起，疼他、寵他，現
在居然要把他交給另一個男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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