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南籃球隊的更衣室外。
『仙道，福田他們說要去吃涮涮鍋，你去不去？』陵南
的課後練習剛結束，越野急忙由後追上歸心似箭的仙道。
『不去了，我約了人。』
今天的練習晚十分鐘結束。仙道低頭看腕錶，距離他和
流川約定的時間，只剩十五分鐘。
『誰啊？我認識嗎？』越野追問。
嘖，仙道這陣子真不合群，每次找他吃飯或喝東西，他
都沒空，每次都說約了人，真不曉得約了誰這麼重要。
『可以說認識吧。』仙道沒時間了：『我先走了，改天
再說，拜拜。』仙道揹起書包，三步併成兩步趕路。
『什麼叫〝可以說認識吧〞。』這答應太模稜兩可，越
野想問得更清楚，仙道卻早已走遠了：『真是的，話只說一
半，這樣很討厭！』引起人家的好奇心，然後就一走了之，
真差勁！
『你在說誰很討厭？』 福田一走出更衣室，就聽見越野
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說誰？我說仙道啦！』越野沒好氣地回話。
『仙道怎麼了？他人呢？』
『你問我，我問誰啊！』
『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可以走了。』 植草從更衣室
出來，奇怪，怎麼沒見到仙道：『仙道人呢？他不跟我們去
吃涮涮鍋嗎？』
『拜託你們別再問我，仙道他人呢，我不知道啦。我們
三個人去吃就好，別管他了。』
哼！仙道最好求神保佑，不要讓他逮到機會，否則，他
一定會對仙道嚴刑逼供，鐵定要叫仙道把秘密全盤拖出。
流川玲奈下個月初要結婚了，近來，她把心力放在婚前
的各種準備上，這陣子都沒空回家做晚飯，流川要姐姐放心
去忙婚事，他會照顧自己。
這些日子，流川放學練完球，便和仙道約好碰面，兩人
一起吃晚飯，聊些生活瑣事。有時候，他們忽略了時間的流
逝，流川便在仙道家住下。
夜晚，乘風中。仙道和流川在火車站附近吃過晚飯，他
騎著流川的腳踏車，後頭載著流川，一路騎往仙道家。
『楓，這個星期日，我不能陪你打球了。』
唉，他是身不由己，不是故意爽約。田崗教練臨時宣佈
重大的事，還特地當面嚴令仙道不准〝藉口推辭〞。
『為什麼？』仙道該不會又三心兩意想反悔去釣魚吧。
『我不是故意的，請原諒我。』
仙道感覺到流川握放在他雙肩的兩手，正因不滿而使勁
。他也不想失信於流川，只是情勢比人強，他沒辦法啊。
『停車。』
流川心生怨懟，他不喜歡這樣，仙道親口答應他的事，
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楓？！』仙道緊急煞車。
流川居然在他還沒停好車，就跳下腳踏車，他嚇了一跳
，害怕流川會不小心受傷：『楓，你聽我說嘛。』
『哼！』流川別過臉。
『你聽我說。』仙道站到流川面前，雙手合十祈求流川
的諒解：『今天練球結束後，教練突然宣佈陵南這星期六、
日，應大榮學園教練的邀請，要到大阪跟他們一起合宿集訓
，所以．．．』仙道越說越小聲，臨時變掛是他不對，現在
只盼望能求得流川的原諒。
當然，跟流川一對一的成效，絕對不會比跟大榮學園合
宿集訓來得差，只不過，他身為陵南隊的道長，不能不合群
。
『你去集訓吧。』流川悶悶地，仙道有正當的理由，他
不能反對。
罷了，他最近常跟仙道一起練球，單獨練球的機會變少
了，以前他都是自己一個人練球，星期日少了仙道也無所謂
，並不一定非要仙道作伴才行。
『嗯，謝謝你。』
仙道鬆口氣，幸好他的戀人是流川，只要解釋清楚就沒
事了。若是換成他以前交往過的女朋友，她一定會氣呼呼追
問不停，究竟是籃球比較重要，還是她比較重要？這根本不
能比較嘛，嘖，愛比較的女人，就會少了幾分應有的美麗。
『仙道。』流川目露算計的賊光：『喏，我這麼爽快答
應讓你去參加集訓，你是不是應該回報我？』
『你這小子，懂得算計我了。』 仙道眼裡的寵溺表露無
遺，他那裡會不知道流川的心思：『你說吧，我捨命陪君子
就是。』
『等你回來，我們找時間比一場吧。』
哼！每次都輸給仙道，總有一天，他一定要贏。
『沒問題。』仙道志得意滿，即使流川是他的戀人，在
球場上，他一步也不會退讓：『流川，如果我贏了，是不是
有獎賞啊？』
『等你贏了再說！』
『好，我們一言為定。』仙道架好腳踏車：『我們回家
吧。』
『嗯。』
流川扶住仙道的肩膀，跨上腳踏車，待流川站穩後，仙
道便踩動輪軸，踏上歸途。
流川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出門時，姐姐交待的話，他偏低
頭，附在仙道耳邊問道：『姐姐問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到
家裡吃飯？』
『明天不行，要打工。』仙道每星期打工三天。
『後天呢？』
『後天也不行，媽媽約了我吃飯。』
『這樣啊，那就等你集訓回來再說吧。』
『也只能這樣了，我再跟你聯絡。』
『嗯。』
『流川姐姐什麼時間結婚？』風中傳來仙道的聲音。
『下個月三號。』
流川一想到姐姐要結婚了，心裡多多少少有些寂寞。他
跟姐姐相依為命這麼多年，現在要分開，感情再怎麼淡薄，
也會不捨。
『啊？這麼快啊！』仙道感受到肩膀傳來指爪的力量，
心有靈犀似的：『不要覺得寂寞，你不是自己一個人，有我
陪著你。』
夜風中暖和的嗓音，傳送著無法言喻的溫情，流川的心
溢滿感動，望著仙道的髮旋，輕揚嘴角，這個男人是他所愛
的人。
★ ★ ★ ★ ★
星期天，天氣很好。早上仙道在車站打電話給流川，這
陣子他幾乎天天和流川見面，合宿集訓一去就是三天，單單
想到三天不能和流川見面，仙道就開始有了離別的思念。
講完電話，流川揹著球袋，騎著腳踏車出門。他來到小
公園的籃球場，自己一個人練球。朝陽下，流川不停運球、
扭腰、射籃，遇爾會一鼓作氣，迅速旋身來個爆發力十足的
灌籃。
時間慢慢流逝，不知不覺流川已經練球練了一個鐘頭。
流川稍做休息，從球袋裡拿出礦泉水，一口氣就喝掉大半瓶
。
流著汗專心練球，流川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同，現在停下
來休息，流川忽然覺得身旁少了什麼，他有些不習慣。
〝習慣〞真的很可怕。以前，他一個人頂著大太陽，揮
汗如雨地練球，累了就稍微休息一下，從不偷懶，也不覺得
有什麼。現在，每當他休息時，身旁沒人遞水給他，沒人陪
他說話，總覺得少了什麼似的。
流川將礦泉水放到地上，撿起滾落在一旁的籃球，繼續
運球上籃的動作。仙道的球技仍然在進步中，如果他有半刻
的倦怠，他永遠也趕不上仙道。
『流川。』
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一個陌生卻又好像在那裡聽過
的聲音。流川停下運球的動作，往後轉尋向聲音的來源，是
〝他〞。他不是住大阪嗎？來這裡幹嘛？
南烈搞不懂自己怎麼會做出這種荒唐事。自從和流川在
全國大賽一戰相識之後，每晚，在夢中，他總是夢見那雙美
如秋水的眼睛，時而冷冽如冰，時而淚水盈眶，雖然他看不
清那個人的臉，但他憑直覺知道他就是流川！！
『流川，我．．．呃．．．』南烈百般壓抑，怎麼也無
法抑制想見流川的衝動，現在得償所願見流川的人，卻吶吶
得不知從何開口。
流川的眼神沒離開南烈身上，南烈看他的眼神，跟一個
人很像，是誰呢？？
流川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甩甩頭，決定不想了，越想
頭越痛。
『呃．．．前幾天，我有打電話給你，是你姐姐接得電
話．．．』南烈有留口訊給流川姐姐，請她告訴流川，說他
找過流川，他以為流川會回電話給他。
這些天，他只要一回到家，就守在電話旁，電話鈴一響
，他就慌慌張張接起來。他每次接電話，都希望電話的另一
頭是流川，只是，他每一次都失望地掛斷電話，患得患失好
幾天，心情起伏很大。
啊！這件事，流川記得。那天他回到家，姐姐說過有個
叫南烈的人打電話找他。他記得，他洗完澡，就打電話給仙
道，跟仙道講完電話，就上床睡覺了，第二天早上醒來，他
完全忘記這件事。
反正，事情已經過了，流川也懶得解釋，他靜靜地沒說
話。南烈見狀，也不知道該怎麼接口，沉默就這麼橫亙在兩
人之間。
『你一個人在練球？』南烈找不到話題，看到流川手中
的籃球，隨口問起。
『嗯。』
『我陪你練好嗎？』南烈興致勃勃地提議，即使大老遠
來一趟神奈川，只能陪流川練場球也好。
『好。』 流川欣然同意，反正仙道不在，他正好少了一
個對手。
『先進三球的人，贏。』
流川與南烈展開一場激烈的籃球攻防戰。流川下手不留
情面，打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要輸；南烈不想再輸給流川，
他知道流川只會注意到跑在他眼前的人，他希望能引起流川
的注意。
最後一球，流川連續兩個假動作，閃過南烈的防守，帶
球上籃得分。流川以三比二，一球之差贏了南烈。兩人都喘
息不定，望著對方。
『你贏了。』南烈氣喘如牛，滿佈汗水的臉龐，難掩一
絲失落，他終究比不上流川，無法在流川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
南烈深深凝望流川，滿腔的熱情無處宣洩，沸揚的情感
在胸口翻湧，他千里迢迢來一趟神奈川，只是為了來和流川
打一場球嗎？不．．．！
『流川．．．』話已經到了喉嚨，南烈硬生生又吞下肚
裡。
他對流川抱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如果冒然說出，是不是
會惹得流川大怒？
『？』瞧見南烈欲言又止的模樣，流川摸不著頭緒。
他只是目不轉睛看著南烈，好熟悉的情景，流川納悶，
他以前也曾經這樣看過南烈嗎？
南烈做了兩次深呼吸，鼓足勇氣：『流川，請問你現在
有交往的對象嗎？』
南烈的呼吸幾乎停止了，他靜靜等待流川的答案。
流川條件好，有女朋友不稀奇，如果流川有女朋友的話
，他會努力說服自己放棄這段背離倫常的感情；如果流川還
沒有女朋友，他是不是會有一絲希望呢？
『？』流川訝異地睜大眼，他沒想到南烈會突然問他這
種事，不過，這也沒什麼好隱瞞：『嗯。』流川點頭承認，
他和仙道正在交往。
『果然．．．』南烈失望地低下頭。
他是個正常的男生，也曾經和女孩子交往，只是，在全
國大賽之後，那雙教他魂夢難忘的眼，總是讓他愛戀不已。
南烈壓制心底的難過，勉強扯出笑容：『你的女朋友一
定很漂亮吧。』
『誰說我有女朋友的？』流川蹙眉，他沒有健忘症，不
記得自己曾經說過他有女朋友。
『你不是說你有交往的對象嗎？』他和流川是在雞同鴨
講啊，怎麼好像前文不對後題。
『我是有交往的對象，但我沒說是女朋友。』 流川不耐
煩地解釋，真是的，話不聽清楚就亂下定論。
『啊？』南烈張大嘴，腦袋呈現短暫的空白：『你是說
．．．？』
不會吧？事情是他所想的樣子嗎？流川有交往的對象，
但不是女朋友，難不成是．．．？
流川見南烈一臉呆愣，也不想多加理會，勁自將籃球收
進袋裡，練球練了大半天，也該休息了。
『流川。』南烈一個箭步衝到流川面前：『你的意思是
說，你現在交往的對象是男的。』
『嗯。』這沒什麼值得懷疑，仙道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
流川不明白南烈為什麼這麼大反應？！
『這麼說的話，我有希望囉。』 南烈禁不住心中的狂喜
，笑開了嘴。
既然流川他可以跟男人交往，就代表他也有機會去爭取
流川戀人的寶座。
機會？搞什麼啊！流川被南烈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對話
弄得莫名其妙，明明剛才還一副萬念俱灰的死樣子，現在居
然笑得跟白痴沒兩樣，哼，真是有病！！
『流川，你聽我說。』他想了好久，也爭扎了好久，感
情終究戰勝一切，他想念流川，所以什麼也不顧地跑來神奈
川：『流川，我喜歡你。』
『啊？』
突來的驚訝，抽動流川向來沒啥表情的臉部線條。他沒
聽錯吧？南烈怎麼會無緣無故說喜歡他！
不過，一段戀情只適合兩個人來談，多了一個就是麻煩
。況且，他的精力全放在籃球上，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去招惹
其他人，一個仙道就夠了。
『我有交往的對象。』這句話很好用，自從和仙道交往
之後，每次只要有人跟流川告白，他只要搬出這句話，那個
人自然就會知難而退。
『我知道。什麼君子有成人之美，君子不奪人所好，這
些我都知道。可是，再多的理由，也不能阻止我喜歡你，我
願意和〝那個人〞公平競爭。』無論他的情敵對手是誰，他
都不會放棄流川的。
『我．．．』
『別說那些了。』 南烈打斷流川未竟的言語，不想再聽
拒絕的話：『已經中午了，我們一起去吃飯吧。這附近有什
麼好吃的，你知道吧。』
『南烈．．．』
『我的肚子好餓！』南烈大聲嚷嚷：『看在我大老遠跑
來神奈川，好歹也陪你練場球，你是不是應該發揮點同情心
，先陪我吃頓飯再說。』南烈再一次打斷流川未說完的話，
絲毫不讓流川有拒絕的機會。
『不！』流川的語氣轉為強硬：『有些話一定要先說清
楚才行。』
『流川．．．』不好的預感浮上南烈的心頭。
『我有交往的對象．．．』
流川頓了頓，即使和南烈相識的時間不長，但他不是木
頭人，他感覺得出南烈對他的關懷，是真心誠意的，他不想
傷害南烈。
『這我知道。』悶悶地，南烈垂頭喪氣。
他晚了一步，難道就註定他和流川要錯肩而過？
『我不是三心兩意的人。』這樣說，應該夠明白了吧？
『〝他〞能讓你喜歡，真幸運。』南烈心底泛酸，卻強
顏歡笑。
他生平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想不到連站上打擊區的
機會都沒有，就被判出局。
好熟悉！南烈孤寂失落的表情，他似乎在那裡見過，可
是他想不起來！他剛認識仙道的時候，也曾經有過這種似曾
相遇的感覺！
『流川，我不想放棄，我不想將來後悔。』
短短的幾分鐘，南烈的心思轉了千百回，他喜歡流川啊
，就這麼簡單放棄，他一定會後悔。
流川的腦海裡不期然，將眼前灼灼有光的雙眼，重疊上
另一雙深如幽潭的眼眸．．．他發現了，發現南烈的眼神像
誰．．．南烈看他的眼神，跟仙道很像，那都是一雙愛人的
眼睛，深情款款。
仙道的眼，燦若朗星，每當仙道凝望著他，眼底盡是涓
遠流長的愛戀；南烈的眼，執著斑斕，現在看著他，顯露出
海一般深的濃情。
『流川，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你．．．』流川原本就不擅言語，一時之間也編派不
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南烈乖乖打退堂鼓。
『不管你給不給我機會，我都不會放棄。』 南烈要以誠
意打動流川：『你現在可以不喜歡我，但是不能阻止我喜歡
你。』
有句俗話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南烈對此話深信不
疑。
『我不會喜歡你的。』唉，長痛不如短痛，有些事還是
早點說明白好。
『你現在不會，不代表將來也不會。』 不管流川說什麼
，他絕對不死心。
『你．．．』
這個人是屬牛的嗎？一副牛脾氣，頑固得教人無計可施
！真是氣死人，流川深刻體會到，牛牽到北京還是午，別指
望它會變成一隻聰明的牛。
『我們不要再談這些了，再談下去也沒結果，還是先去
吃飯吧。』
『可是．．．』流川有他的堅持，事情不清楚不行。
『我真的好餓。』南烈可憐兮兮。
流川明白繼續爭論下去還是不會有結果，他不想多費唇
舌，只好與南烈達成共識，決定先吃飯，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
流川嘆口氣，他可以冷言冷語打發掉南烈，偏偏難得一
見的心軟在此時徹底發揮，硬是無法扳起臉孔面對南烈的真
情！若不是見鬼了，就是他上輩子欠了南烈！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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